「簡報開始吧!」他說。
亞立趕緊上了台,他也變得有些戰戰兢兢。
拿起麥克風才要開口,一抬頭,卻望進一雙充滿怨懟的眼睛裡。
林達芬正哀怨地坐在他的對面!他差點驚叫起來。
會議如常地進行著
游老闆以為他掌控了大局,事事都在他的計畫中,而偉傑的幹部們則憂戚自己的飯碗不保,無心會議的進行。
林達芬瞪大著滄桑的雙眼,看著眼前誤了自己青春年華的初戀情人,心裡只有悲苦。
亞立閃避著她怨懟的目光,既好奇她的出現,又怕人發現他們之問的往事,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亞亭則徹底心碎了,她眼睜睜看著原本傲氣凜然的張書逸,竟然也向權貴名利靠攏,完全失去自尊、志氣的模樣,令她好不心痛,她好喪氣,沮喪得連頭也不肯抬起來。
張書逸從頭至尾沒再說過半句話,他只是專心聽閏報,有時又若有所思地盯著亞亭。
終於,整個會議進行到了尾聲。
張書逸突然毫無預警地站了起來,他向亞亭望去,他們四目交接——
「各位同仁!最後,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宣佈。」他頓了一下,深深望了亞亭一眼才開口道:「既然公司目前的財務狀況已經穩定,資金周轉也慢慢恢復正常,我在這裡正式向大家請辭董事長兼總裁的職位。」
他的話立刻引起一陣嘩然,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亞亭困惑地看著他,一時難以意會他的舉動。
游老闆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游怡文更是驚恐萬分,只見她慘叫一聲,竟然昏了過去。
「怡文?」游老闆趕緊扶著女兒,「
沒有人移動半步,在這節骨眼兒,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游老闆只好自己拚命搖她,還用巴掌輕拍她的臉頰才喚醒了人。
「爸,這是怎麼回事?」她一有意識便驚恐叫道。
她喊出了大家的疑問,全部的人又把目光移回張書逸身了。
「你們不用慌張!」張書逸到底還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淡淡笑道:「你們原來的老闆還需要在醫院裡靜養,不過,一向更有能力的老闆娘在後天就會回來掌管公司了,你們這次可要記忍訓,別再想一步登天喔!」他玩笑道。
但其他人笑不出來,他們太感困惑了,怎麼這新總裁說不干就不干呢?幾十億資產的大公司耶!
「你到底在那裡說什麼鬼話?」游老闆激動地大喊。
「我在跟我們公司的幹部說話,與你這個外人何干?」張書逸冷冷地反擊道。
「你——」游老闆簡直要氣炸了,事出突然,他幾乎慌了手腳。「我們不是談好了嗎?關於合併和聯姻的事?」
「哼,我可從頭到尾沒說半個好字,那是你們在一相情願!」他冷笑道。
「那、那為什麼你表現得像……」游老闆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在暗中收購偉傑的股份,想趁你們資金周轉困難的時候接收公司,而你故意虛與委蛇,為的就是誤導我的計畫,並且拖時間來調度資金……」他眼露凶光,氣憤難平。
「是啊!那還得看你們配不配合呢,多謝成全!」張書逸冷諷道。
「好耶!」週遭的人突然鼓掌叫好。「幹得好耶
游老闆見大勢已去,雖憤恨難平,但形勢比人強,他只得嚥下嘴邊的狠話,帶著游怡文幾平落荒而逃地離開偉傑企業。
「為什麼要放棄這麼龐大的財產?你真的捨得嗎?」亞亭柔聲問道。
「那些本來就不屬於我,也就沒所謂的捨得或不捨得了。」張書逸灑脫地說。
「可那些明明都過繼給你了,而且,你父親是長子,按道理這些本來就該屬於你呀!」她不無訝異地說。
「話是沒錯!但我父親並沒有盡到任何事親的孝道,所以也沒有理由分任何家產,不是嗎?」他一邊說,一邊從房裡搬出自己的皮箱。「咦?怎麼我的事你都這麼清楚?」他懷疑地看著她。「是不是愛萍多嘴?」
「你不要怪她,是我逼她講的。」她趕緊為愛萍辯護。
「我就知道!」他撇嘴說。
「那你會不會放棄攝影?」她又問,人則跟著他走進走出的,手沒幫忙,嘴巴倒動個不停,她實在有滿腹的疑問。
「當然不會!」當初那都只是權宜之計,我從來也沒想過要放棄。」他語氣堅定道。「不過,現在除了攝影,我可真的一無所有了。」他偏頭用一種深沉的目光看著她許久。
「反正……」她被他專注的眼神攪得全身繃緊、不知所措,只好猛低著頭。
「反正,我覺得你也不適合當商人,縱使有錢也不會快樂的。我們要懂得捨,也才有所得,不是嗎?」
「你真的這樣想?」他兩眼發出奇異的光芒。
「嗯!你應該走自己的路,千萬不要被金錢所收買了,況且,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留長髮的模樣!」她嬌笑道,一抬眼!卻望進一汪令人迷惘的黝黑裡。
「你和你大哥實在南轅北轍。」他若有所思地說。
「我跟他才不一樣呢!」她沒心機地反駁。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我那九百萬,怎麼辦?」
「你是怕我要你把錢吐回來嗎?」他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低頭直直地盯著她。
「我……不知道……」他又用那種令她全身酥麻的目光盯著她看,好似要穿透她的心,她只得低下頭假裝也在忙碌。隨手拿起最靠近她身邊的東西,翻開一看,竟然是她和愛萍一起塗鴉設計的卡片。「你怎麼……你都有保留啊?」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道。
「是呀!雖然圖畫得很幼稚,」他笑道。「可是,那些童言童語,卻是最真誠的祝福。不論到哪裡,我都帶在身邊,每年的生日或耶誕節前夕,我總是忍不住期待著。知道有人還記得你的存在,那種感覺真好!」他的聲音充滿感情。
「那你為什麼總是取笑我們,說什麼字好醜,都寫錯了!一副不怎麼重視的表情,害我們好傷心呢!」亞亭埋怨道。
「怕你們發現我很感動吧!」他聳聳肩,俊俏的臉龐好似閃過一絲的脆弱。
亞亭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卻又分明看到他眼神裡淡淡的哀傷。
原來,外表愈是堅強的人,內在往往更有一些不能觸動的痛!
她好想為他撫平心裡的憂邑。
「你還恨不恨他?我是指你爺爺。」亞亭問他。
「我已經見過他了!他病得很重,對以前的事也很後悔。他到老才覺悟,卻已經徹徹底底失去了一個兒子。」他無限感慨道。「這些年來,他一直活在自責中比誰都不快樂、比誰都痛苦,我已經沒有理由恨他,我現在對他只有同情!」
「嗯,心魔可以扼殺並摧殘一切。」她很欣慰地聽到他已走出了心中的陰霾。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
「我?」她聳聳肩道:「我從來不計畫太遙遠的事……對了,當初說好做三年苦工,可現在連你自己也要離開了,那我們之間的協定該怎麼辦呢?」她睜大眼困惑地問。
「三年可不夠長。」他一本正經道,
「怎麼?明明說好的,你怎麼可以……」她抗議地直跺腳,卻發現他眼角有笑意。「你故意捉弄我!」她忿忿不平道。
「沒有啊!」他無辜地說:
「一輩子?」她驚訝地低喊。「三年變成一輩子?你怎麼可以出爾反……」她突然發現了他深情的目光。
亞亭一陣迷亂。我一定是在作夢!她想。
張書逸緩緩走到她面前,他溫柔地托起她小巧通紅的臉龐,用一種專注又熱情的目光,款款深情地注視著她。
「不要戲弄我了!」她把頭撇開,眼眶紅了起來。「我雖然一直偷偷地喜歡你,可我……」
張書逸猛的擁緊了她,溫熱的嘴唇像撒了一道魔咒,緘封了她未說出口的言語,也柔化了她的哀愁。
她的心在旋轉、飛揚……
三年後
張書逸站在他苦心耕種的向日葵花田里,頻頻按下快門。
亞亭站在屋子的前院跟他揮手,手裡猶抱著一個剛滿月的女嬰,她的跟前還有
一個可愛的男童正騎著大黃狗圍繞著她轉,玩得似乎很起勁。
冬日暖暖的陽光,和煦地撒在他們身上……
當偉成和愛萍大老遠地來到這個南方小丘上的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幕幸福的景象。
「你們來了!」
搖頭晃腦、牙牙學語的胖小男孩也跟著他母親嘻笑地跑過去,大黃狗不知所以,但似乎感染到一股歡樂的氣氛,也搖著尾巴在後頭跑。
「哇
「皮皮,快!快叫姑姑!」亞亭笑著說。
「姑嚕姑嚕
「啊,皮皮肚子餓了咕嚕咕嚕地響,是不是?」愛萍摸著他圓滾滾的肚皮說達,大家相視而笑。
「這是新來報到的成員嗎?」偉成微笑地低頭看著亞亭懷裡的女嬰問道。「她看起來好小、好惹人憐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