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他撫腹的動作,撇了撇嘴,拉了張椅子給他坐。「你剛才這樣爬過來,不怕被駐守在外面的人馬看見嗎?」
他搖頭,額際冒著薄汗。「不會,我算過角度,他們看不到的。」
「那要是他們也爬了過來怎麼辦?」受傷的他都可以爬過來了,她相信那些人也可以。
段少翼倒不會擔心這一點。「妳放心,他們是執法人員,雖然被買通抓我,應該也不敢私闖民宅。」
他猶豫著是否該將事情全盤說出時,門鈴突然響了,他立刻全神戒備的倚著房門後。
而商詠心卻突然跑進浴室,沒多久她身上就包著浴袍和頂著浴帽出現,還故意把臉弄濕,一副正在沐浴的模樣往大門的方向定去。
段少翼立刻為她的反應靈敏喝采。
她將門開到安全縫隙的大小讓對方講話。
門一被打開,對方立刻被她的這身打扮嚇了一跳,他呆了一下,思考該如何開口詢問,「呃……小姐妳好,我是正在對面查案的警察。」
「我知道,有什麼事嗎?」她一臉平靜的問,身子故意阻擋對方看向屋內的視線。
對方瞄見她浴袍的胸口處,發現她好像一絲不掛,頓時尷尬不已。「因為我發現你們兩戶的陽台相通,所以想來看看他會不會--」
「有沒有搞錯?」商詠心故意憤怒的打斷他,不讓他說下去。「你們找人找到我這裡來?還是你們以為我會將段先生藏起來?」
「小姐,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這樣猜測。」
「猜測?我看是譭謗吧!」她板起臉,嚴肅的說。
「小姐,妳要跟警方配合,我們才能確保妳的安全啊!」
「你沒瞧見我現在不方便嗎?」她拉了拉身上的浴袍,瞪著他。「況且我為什麼要讓你們進來?這是我家耶!而且你又沒有搜索令,你這樣跟強闖民宅有什麼不一樣。」
「這……」他被搶白一陣,頓時語塞。畢竟他是被買通來對段少翼不利,事情若鬧大對他也沒好處。
她注意到他遲疑的動作,更是再接再厲的說:「還有其它事嗎?我明天一早還要開會,你們若沒事可以去別的地方找找,我現在沒空陪你們警方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他回頭看了同伴一眼,歎了口氣。「好吧,那妳若有段先生的消息,別忘了與我們聯繫。」
「知道了。」她不耐的回答。
把門關上後,商詠心重重的吐了口氣,不擅說謊的她第一次撒了這麼大的謊,心臟還在怦怦跳不停。
她放鬆的轉過身子,猛然和倚在門邊的段少翼目光對上。
兩人凝望了一會兒,她率先別開目光,一邊將身上的浴袍褪下,連頭頂上的浴帽也一併取下,然後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其實她裡頭是有穿衣服的,不過是將扣子解開幾顆罷了。
他跟著往浴室的方向走去,瞧見她正在洗臉。「抱歉,為難妳了。」對於把她扯進這風波中,他感到抱歉。
她露出勉強的笑。「算了。」
她把臉抹乾後,將毛巾丟到架子上,轉身走出浴室。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然後朝他舉步走過去,抬手放在他的額上測量溫度。
段少翼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還好,沒有發燒了。」她率性的淺笑。「你一整天都沒有出去,肚子一定餓了吧?我煮些東西給你吃。」她邊說邊拿起食材走進廚房。「你休息一下,我一下子就好了。」
「不用麻煩了,我沒胃口。」他疲憊的說。今天一整天他幾乎都處於昏迷狀態,根本沒進食,不過他卻一點食慾也沒有。
「沒關係,反正我也餓了。而且你受了傷更應該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她堅持的說。
「謝謝妳。」他深深凝著她,被她伸出援手的舉止所感動。
商詠心看了他一眼,趕緊轉身走進廚房開始著手準備,刻意不去看他的眼,藉由忙碌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要幫他,照道說她該是那種不愛管閒事的人,不過當他出狀況時,她卻不由的伸出援手,她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
她扁扁嘴,皺眉不想再思考有關他的任何問題,可是腦子裡卻滿滿都是問號。
在專心料理食物一會後,她發現外頭一點聲響都沒有,狐疑的探向廚房外頭,驀然發現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商詠心望著他的睡容許久,輕歎了口氣,轉身先將爐火轉小,定到房裡取出薄毯和枕頭,讓他睡得更舒服點。
她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直覺告訴她,他值得她的信任。
二十六年來第一次,她和一個男人共渡漫漫長夜。
第四章
翌日,由於段少翼的事,商詠心心一橫請了一天假,想要把事情弄清楚,畢竟她已經淌入這渾水中,她不希望自己一頭霧水毫無頭緒。
吃完她精心準備的豐盛早餐,並幫他處理好傷口後,見他氣色好多了,於是她開始追問。
「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嗎?」她很冷靜的問。
段少翼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妳相信我嗎?」
「什麼?」她被他的話弄糊塗。她發現這男人很強勢,一個原本是她開頭的問題,他總是能很高竿的奪走主導權。
「我怕我說出來妳會嚇一跳。」他坐在沙發上,抬頭笑看她那副戒心濃厚的表情。
商詠心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如果你肯說,我就相信。」
聞言調適了心情,潤了下乾澀的雙唇後,他開口娓娓道來,「不瞞妳說,我親眼目擊了一樁槍殺案。」他聽見她因為驚呼而倒抽了口氣,他又繼續道:「而這剛好是一場官商勾結的糾紛。」
「官商?!」她瞪大眼,被他的話駭住。「老天,那你豈不是成為某個官員的眼中釘了?」
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疲憊的閉上雙眼道:「沒錯,所以我不能出現,也不能被昨晚的警察找到。」
商詠心微微蹙起眉頭,她好奇的問:「那昨天那些警察是什麼來路?」原來那些人來意不善,難怪都一副焦急的樣子。
「有幾個確實是警界人士,不過我想他們應該已經被收買,而其它的人,大概是殺手之類的人物。」
他的話讓她不自覺嚥了口口水,緊張地又問:「那你知道是哪位政黨官員主使的嗎?」
他搖搖頭。「不,我還沒確定幕後主使者的身份,」事實上這也是他最弱勢的地方。
所以他只能把握時間查明幕後主使是誰,不能讓那人逍遙法外,不過看來這人勢力龐大,才能動用如此多人力來對付他。
聽完他的話後,她不由地擔心起來。
她耳聞過他剛正不阿、奮鬥到底的行事作風,所以經手過無數高難度的案子,他都能順利勝訴,而成為人人稱讚的律師。但也因為如此常得罪人惹禍上身,尤其這次對像特殊而他又身兼證人,所以她實在為他的安全擔憂。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可能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畢竟跟這種人作對是很危險的事。」看他現在的處境也知道這件事有多棘手。
段少翼淡然一笑,目中散發一抹執著。「在我看來,危險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殺了人,而我既然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證人,我就必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站出來指證,這才是公道、才是天理。」
「這話是沒錯,只是……」她的秀眉輕輕攏起。「你這樣豈不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何苦呢?」
他搖了搖頭。「如果我是一個因為貪生怕死的人,那麼就不會走上律師這一條路,如果今天我為了怕死而包庇罪犯,那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他的話令她深深動容,讓她無法多說什麼。
其實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每個人都因為貪生怕死而不做正義、公道之事,那麼這個世界就太可悲了。
商詠心給了他一記鼓勵的笑容。「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的功成名就不是偶然,我想這大概就是你令人心服的原因吧。」頓了下,她又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因為法律程序太多,開庭可能還要等半個多月。」
「所以?」她追問。
他帶著一臉無謂的笑看她。「就妳目前看到的,我可能要繼續過這種躲躲藏藏生活。」
她瞪圓眼,打量著他滿身的傷口,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因應之道,「就這樣,沒有更好的方法?」她幾乎抓狂地喊,「為什麼不出面呢?我相信警政界還是有許多秉持公義的優良警察啊?」
「當然有,我在警界確實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我信得過他們。」
他並沒有一竿子打翻一艘船的意思,只是一艘船中若有幾個害群之馬,那麼他寧願捨棄這條路,而改投別條生路。他不想再像前天那樣因一時大意而差點落入那幫被收買的警察手中,而且現在誰是敵誰是友他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貿然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