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害怕,她不禁哭得像個徬徨無助的孩子。
聽見赤依依的哭聲,敖石心頭萬般不捨。
但此刻他不能退縮,更不能輕言放棄。
他愛依依,他不能讓他們倆做一輩子的縮頭夫妻!
「你當然可以不發誓,」赤犢冷冷地提醒,「咱們方纔的約定就當不算數。」
將視線自赤依依身上轉回:敖石再度舉起手掌,目光中充滿堅決。
「我敖石若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敖石堅定的嗓音伴隨著赤依依哀哀的哭泣聲,迴盪在殿中久久不散。
「很好!很好!」赤犢撫掌大笑,眼中閃耀著惡意的光芒。
對敖廣那老小子的惱恨以及敖凡拒婚的羞辱,他非得在這個笨小子身上扳回一城不可。
習術修法如他們之輩最重咒誓,既立了毒誓,那就是個永遠卸不去的包袱,三個月期限一到,如果敖石仍沒能學會馭雨,又捱不住思念之苦違背了誓言,那就活該等著遭五雷轟頂了。
呵呵!不論結果如何,他赤犢都是贏家!
第八章
西方極境有個獅駝國。
此國境內有座金饅山,山上住著一隻大鵬金翅鳥。
此鳥極大,兩翅一層便是數百丈,一飛沖天便是遮雲蔽日。翅上金光閃閃且雜以五彩虹光,絢麗異常。
但它性情殘暴,愛食海裡巨物,如海鯊、巨鱉,甚至是蛟龍。
而它捕捉海中之物更有出奇的本領,只須振動雙翅,便能將海水一分為二,使潛伏於洋底的海族們個個無所遁形。
幾萬年來,葬身於大鵬金翅鳥腹中的海族不知凡幾,所幸獅駝國與東海相距千萬里,也就各自相安無事。
可是近幾年,或許是那大鵬金翅鳥已吃盡了當地的海族,獅駝國海域中的食物已填不飽它的肚子,是以它東看西看,竟瞧上東海這頭來。
展翅翱翔萬里,它來到東海海域中的露兒島,在上頭築了個大巢,決定在此落腳。
乍臨東海,大鵬金翅鳥真是為那豐富的海中美食樂翻了。
放眼望去儘是肥美的大魚、龍蝦、海膽等等,此外,還有為數不少的龍族。
這兒真是它的仙境啊!
自從大鵬金翅鳥出現後,敖廣便下令露兒島四週一百里為禁區,海族們均小心翼翼,每每接近了那兒便繞道而行,但不時仍傳出東海臣民讓大鵬金翅鳥惡吞狠嚼的消息。
惱恨不已的敖廣亦曾派過諸多青龍大將前往除去此惡鄰,可是儘管青龍大將個個威武勇猛,還帶來龍宮諸多寶器與其相鬥,卻都遭到同樣的下場,大鵬金翅鳥振翅一飛,惡口一張,就像吃餃子般將他們一個個囫圃吞下肚。
它的胃腸如銅牆鐵壁,胃液烈如滷水,讓它吞人肚之後,再強再勇猛的龍族大將,都立刻化成一堆泥了。
真好、真好!如果可以,它真希望龍王天天派兵來圍剿!
自滅東畿,如何殲滅這只可惡的大鳥,已成為敖廣心中最大的問題。
這一日,天色陰沉,風狂雨驟,露兒島的礁岸上悄悄出現兩道人影,一人頑長,一人高壯。
頑長的男子神情淡漠,另一人則滿臉謹慎。
身形高壯者正是敖石,他望向身旁的男子,目露憂心。
「大哥,就咱們倆,行嗎?」
「要不你還想找誰?」敖凡的眼神雖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是鉅細靡遺的觀看著敵人的巢穴。
在來之前,他已將露兒島的全覽圖完全記在心頭,只是經過惡鳥的肆虐,他擔心這裡的地形已有了變化。
「可以要老四、老五他們一起來呀!」
「他們說,長幼有序,等我們都死光了再輪到他們出手,省得老爹死時少了孝子送終。」
敖石一呆。又是這句長幼有序?
「那二哥呢?」
敖凡輕哼,「這位有翅膀的仁兄是公的,不是雌兒,你二哥來能有什麼用?」他淡淡瞥了眼三弟,問道:「怎麼,你怕?」
「怕是不怕,只是我覺得這樣太冒險了,萬一……」
「老三,」敖凡瞇了瞇眸,打斷他的話,「凡事都有萬一,只是做不做的問題。知道我為何不急著教你馭雨,反倒帶你來這兒殺鳥嗎?」
敖石老實的搖搖頭。
「說到馭雨,那些法術、咒語,就算你腦筋再差,想必也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了,可是你仍無法馭雨,問題其實是出在你的心。」
「心?」
「是的,你太缺乏自信。如果你不相信自己辦得到,那麼終其一生,你就是辦不到。能馭雨雖說是咱們神龍一族的天賦,但事實上所倚靠的,是來自於咱們體內強烈的狂性、霸氣及傲火。」
「狂、霸、傲?」
「沒錯,就這三個字。要狂得激烈,霸得懾魂,做得目中無天、無人、無萬物。在對著天伸高了手掌時,你一邊喚雲神、雷神,念著咒語,還得霸氣凌人地喊,「你們這些短腿的!神龍在此,命你們火速集合,即刻下雨,別惹毛了我!」那些傢伙因為忌憚於你的霸氣與狂傲,便不得不乖乖從命。」
敖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是在誆我吧?大哥。」
「誰會那麼無聊,誆自己的弟弟?別當我是在說笑,更別以為那幾句話很容易,如果霸氣不足,你就算喊到死,也沒人會理你,所以,這就是我帶你來此的原因。
「老三,你的長處是力大無窮,短處就是自信不足又凡事考慮得太多,這樣的性子如何凌霸他人?又如何使天上眾神因畏懼而從命?」
敖石聽了拚命點頭。「那我該怎麼做?」
「我知道你總是隨身帶著一把刻石小刀,還在嗎?」
「在。」敖石點頭,將小刀拿出來。
「好。」敖凡再度側耳傾聽,之後道:「趁現在風雨聲足以掩住你的腳步聲,惡鳥好夢正酣,你就用這把刀殺了它吧。」
敖石瞪大眼,低頭望著掌中的小刀。
「大哥,這刀會不會……太小了點?」對方會不會會錯意,以為他是要幫它剪腳趾甲?
敖凡面無表情地道:「我說過了,重要的不是武器,而是你的心,在面對敵人時,你必須不斷告訴自己,「我會贏!我一定會贏!」這樣,你自然會贏。」
「如果……」敖石吞了口口水,「沒贏呢?」
「如果沒贏,」敖凡一臉冷肅,「每年的今日,我會記得到你墳上祭拜。」
聽兄長這麼說,敖石並不害怕,反而勇氣百倍。
「那麼大哥你呢?」
「我?我會待在這裡繼續想辦法。」
敖凡回答得冷靜,敖石卻聽得傻眼。
換句話說,他那一向聰明過人的大哥,到現在都還沒想到該如何殲滅這只惡鳥?
他們來此,難道真的是來練膽子的?
也罷,此事既無退路,他只好往前走了。
敖石正要離去,忽然讓敖凡喊住。
「對了,老三,我一直想問,你手腕上的刀疤是怎麼回事?」 .
說著,敖凡伸手拉起敖石的袖子。
他的手腕上頭血跡斑斑,有著二十多條醜陋的血痕。
有的正在流膿,有的尚未結痂,有的還看得見裡頭紅紅的肉,看得出那一刀一刀劃下時是用了多麼強的力道。
敖石臉一紅,低頭撫平了袖口。「這是我怕忘了期限,所以在這兒做下記號。」
短短三個月,將決定他和依依的一輩子。
「換言之,」敖凡瞇眸沉思。「你這上頭已經預留了九十條刀疤的位置?」
敖石點頭。
敖凡拍了拍他的肩,「去吧!信心不是時,就瞧瞧手腕上的傷痕。喔,對了,盡量撐著別變為本尊,只要你還是人的模樣,它就不會吃你,它垂涎的,是你的龍軀。」
敖石點點頭,壯碩而靈活的身軀向大鵬金翅鳥的巢穴潛去。
在來露兒島前,敖石一直沒有閒著。
他依敖凡的交代,夜以繼日地進行著著常人所無法想像,更難以忍受的嚴酷訓練。
此時的他,身上雖滿是一塊塊驚人的結實肌肉,但靈敏度已是往日的百倍以上。
在見不著三弟的身影後,敖凡氣定神閒地在一塊大石頭下方盤腿坐定。他並未望向大鵬金翅鳥的巢穴,反倒望向海面,眼神淡然依舊,卻又像是有所期待。
「你真的就這麼讓老三去餵那隻鳥?是怕餓著了它是吧?」一道吊兒郎當的含笑嗓音從大石頭旁邊傳來。
敖凡轉過視線,看著那一臉笑咪咪的俊美男子。
「你怎麼會來這裡?」
「笑話!我這條浪龍雖成天在外頭遊蕩,但龍宮裡多的是眼線,自個兒的手足要來送進鳥腹當點心,我這個做二哥的又怎麼能缺席?」
來者正是敖廣的次子敖任,只見他笑嘻嘻地在敖凡身旁盤腿坐下。
「口口聲聲說喂鳥,」敖凡將視線調回海面上,「你若不放心,幹嘛不跟著去?」
「再不放心也得放心,他不可能永遠是個孩子,有些事情,旁人是插不上手的,做哥哥的也不可能永遠幫他,對吧?」
「既然知道插不上手,那你還來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