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南山區搜尋了一天一夜,丁小亞才終於在一處山澗旁找到崔皓龍,那時候的崔皓龍就像「崔耗蟲」一樣--奄奄一息了。全身上下長了一點一點的紅斑點,臉色蒼白得可媲美殭屍。
丁小亞連忙放下包袱,奔到他身旁扶起他,從懷中拿出萬靈丹先抑制他體中的毒蔓延。
當她扶起他的那一剎那,崔皓龍真以為他在做夢,夢中他是如此殷切地渴望再見她一面,沒想到她真出現在眼前!他瞇著眼,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有氣無力地道:「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白癡!丁小亞心裡咒罵一句,算了!人在臨死前總是會瘋言瘋語一番,她決定原諒他。
雖然她內心擔心得要命,口裡卻沒好氣地道:「你怎麼那麼笨!跟人還跟到自己迷路,虧你還自認是武功高強的大俠。」瞧他沒回應,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開始檢視他的身子,「你怎麼中毒的?」
崔皓龍這時才看清楚了小亞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全身頓時鬆懈下來,心想遇上她這位女神醫,他大概又死不了吧!但又思及她若要報仇,這的確是個好機會,於是他幽幽道:「不用你動手了,我已經中毒,再過不久當我的內力不足以支撐下去,大概就會毒發身亡,所以你也不需要動手報仇,省得麻煩。」
說這什麼話!丁小亞噘著嘴怒視他,忽然發現他右手掌有兩個黑點,於是皺起眉頭道:「你是被什麼東西咬到?」
崔皓龍微微扯動嘴角,望著她細心替他清理傷口並作消毒的工作,他勉強露出一個苦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那隻金光閃閃、很漂亮的毛毛蟲。本來沒什麼感覺,只覺得癢癢的,以為是被蚊子咬到,誰知走到一半忽然覺得頭昏目眩,這才發現我中毒了。」說到這,崔皓龍深深歎了一口氣,又道:「為什麼要救我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報仇?」
「什麼救你?」丁小亞掩飾心中為他擔心害怕的情緒,嗔道:「我是不願意見一位大俠死在一隻小毛毛蟲手下,要死也要死在本姑娘手裡。」
又在口是心非了!崔皓龍由她憂慮的眼神中已看出了事實,她是真的在關心他,只是嘴裡逞強說不在乎,卻不知道她那雙坦白不諱的黑眸中早已洩露了一切。在此刻,他覺得他甚至可以安心地將生命交予她……
丁小亞在檢視完崔皓龍的病情後,深鎖眉頭,沒好氣地道:「你怎麼那麼蠢!什麼東西不好惹,偏偏惹上南蠻之地最有名的毒物之一--金線蟲。」然後不知是說給自己聽或是向他抱怨,哺哺自語:「看來行程又得耽擱了。」
金線蟲,以細長的身子上有一條似金線般條紋而得名,產於南荒蠻夷這種潮濕溫暖、瘴病之氣瀰漫之地,性喜在陰暗、潮濕的樹葉下棲息,愛吃嫩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優遊於大自然;它的毒性是屬於慢性神經毒,剛被咬到不覺有何異樣,過了一會兒,身體會逐漸麻痺,乃至神智不清,就像此刻的崔皓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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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自找的!崔皓龍懊悔地想。
在處理完他的傷口之後,丁小亞從背包中拿出了一些工具,然後就不知去向了,他有些為她擔心,但旋即想到她比他還要熟悉山林,不免為他自己這種想法覺得可笑。
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全身已沒有先前那麼酸麻難受,他心下明白,她的藥發生作用了。
被一陣樹葉磨擦的唏嗦聲驚動,崔皓龍緩緩睜開眼,就見了小亞拖來一個用繩子和木頭組合而成像吊床般長方形的物體,他愣愣地問:「這是……」
「床。」丁小亞截斷他的話,也不看他一眼逕自繼續將繩結弄得牢固,她依稀記得每次她爹採藥不小心中毒都是她拖著他回秋廬,她爹每次都為了一些稀世珍奇的藥草而罔顧生命,最後就是因為中毒太多次使身體抵抗力愈來愈弱,終至一命嗚呼,上了天堂。
丁小亞甩甩頭,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事,她邊做邊道:「我要找一處乾燥陰涼的洞穴好醫治你的傷,偏偏你又那麼壯,我抬也抬不動,所以為了避免你傷重被我治死,曝屍荒野污染環境,只好拖著你走了。」
真毒!崔皓龍不知道他為什麼已經習慣她的烏鴉嘴,但萬一有一天她不說,說不定他還會覺得奇怪呢!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攙著他上那張怪異的床,並把包袱放在他頭下讓他墊著,崔皓龍感到一陣暖流滑過胸口,想向她道謝時,微抬起眼卻瞥見她雙肩套起兩條籐蔓連結他躺的床,他皺起眉好奇地問:「你……你要幹嘛?」
但霎時他明白了,她是要用雙肩拖著他離開此地,而不是粗魯地拉著他的衣服拖著他在地上走,他不敢想像她那瘦弱的肩膀怎能負荷他的重量,萬一擦破了皮、弄傷了她身子可怎麼得了!他一想到那雪白細嫩的肌膚磨出兩道深深疤痕的景象,他內心就莫名產生一陣刺痛。
「你煩不煩!問那麼多幹嘛!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丁小亞頭也不回冷道,「你安靜睡你的覺,沒看過像你這種病人,像只麻雀似的吱吱喳喳吵個不停。」說起來崔皓龍算是她的第二個病「人」,第一個病「人」是她老爹,其他她所醫過的皆不是人,大部分是山下村莊的大牛、小羊、肥豬……雖然她沒有實際操作過,但跟隨父親那麼久,自然也懂得一些,更何況她爹的病也是靠她偉大的醫術才痛苦地捱了那麼多年!
崔皓龍被她的話一堵,便不知要說什麼了,還能說什麼呢?他又動彈不得,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像一條「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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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皓龍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醒來時已身在一個涼爽寬敞的天然洞穴中,營火正熊熊地燃燒,溫暖了這間暫居的陋室。
這時丁小亞搬了一大捆乾柴回來,看了他一眼道:「你醒了?我還以為你睡回姥姥家了。」她邊說邊將木柴堆放在一旁,「覺得好些了嗎?」
崔皓龍淡淡地點點頭,好奇地問:「什麼姥姥家?」
以為他一覺醒來會聰明些,看來是不太可能!丁小亞萬般無奈地歎道:「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崔皓龍搖頭。
「笨死的。」丁小亞吁了一口氣,沒好氣地道,「不懂也要裝懂,這樣人家才不會知道你很笨,我問你,你姥姥在哪?」
「死了。」崔皓龍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就是啦!回姥姥家的意思就是上天堂啦。」丁小亞一臉不屑地瞅著他,她從沒看過像他這麼白癡的人,虧他還是飛龍堡少堡主!這令她不禁要懷疑:也許初見他時,他那一副冷傲自視的老成面孔是裝的!他外表顯露出的沉穩冷靜,其實都是偽裝的面具,和蜥蜴一樣,製造自己的保護色。
被她罵了一串卻不能反駁一句,崔皓龍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其實她也沒聰明到哪去!
突地看見她拿了一個小木箱走過來,他愣愣地問:「這是……」
「沒看過藥箱?」丁小亞翻了一個大白眼,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原諒他吧!因為聰明和白癡只隔一條線。
「盤腿運功,現在我要用銀針封住你週身穴道。」她扶他坐起時,命令道,她是準備用銀針吸毒,這是快速醫療法,不過,很痛就是了。
丁小亞的銀針是中空的,若不仔細看,它們只是像普通的針般大小,然而這銀針是特殊製造的,不同於一般醫生使用的金針銀針,她每扎一下,崔皓龍就痛得全身顫抖一下,不過他仍咬牙不叫出聲。
挺能熬的嘛!丁小亞不由得在心裡為他喝彩,但口裡卻依舊沒好話:「怕痛就叫出來,別死鴨子嘴硬。」插完他手上裸露於外的穴道之後,她開始為崔皓龍寬衣解帶,弄得他一陣錯愕,「別動,專心運功驅毒,別緊張,我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身體。」
聞言,崔皓龍不悅地皺起眉,但旋即想到她是大夫嘛!當然看過不少人的袒胸露背,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他心底仍有些不高興。
解下崔皓龍的羅裳時,丁小亞幾乎要忍不住吹口哨,他結實的胸膛和肌肉形成完美的比例,她老爹那副乾癟的軀體哪比得上。
雖然心、眼正在欣賞他壯闊魁梧的體格,但她的手下功夫,仍不停地舞動,現在只剩下半身的穴道未插上銀針,當她想到他健美的身材下的身體構造時,竟不覺地在臉上泛起兩朵紅雲,第一次,不知道含羞帶怯為何物的她臉紅了。
丁小亞連忙別過身,避免被崔皓龍察覺,她悄悄回頭瞄一眼他的表情,幸好他已經閉上眼了,還好!她在鬆了一口氣之餘,問道:「在你知道自己中毒時,有沒有立刻運功壓抑住毒,不讓它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