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同意。他發狂的翻箱倒櫃、東找西探的,就是希望能找到屬於她的一點點東西,或是任何能讓他找回她的蜘絲馬跡。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而天殺的他,就這麼因此的斷了她的蹤影。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一點都不瞭解她,他沒有她父母家的電話,沒有她和兩個妹妹家的電話,也不曉得她是和哪一家製作公司簽的約,更不知道她的生日、血型、畢業的學校,他對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啊!
怪誰呢?像自己這樣一個不負責任、不盡本分的丈夫,妻子離去,他又怨得了誰呢?
他頹然的倒在床上,手裡握著的是他妻子留給他的一封信,他已看了不下十遍了,他還是想再細看一次……
皓葦:
我走了,你說過,當我決定離去的時候,你不會為難我的,所以,我走了。
我想,我必須再重申一點:我嫁你,不是因為你有錢,或是我急欲步入結婚禮堂,才在你提出結婚的事時,毫不考慮就答應你了。
我嫁你,為的只是因為我愛你,就在看到你寄來的那張照片的時候,就這麼一眼,只憑一張照片,我就深深的愛上你而不可自拔了。別懷疑我,真的,若不是因為太過愛你,今天的我,不會輕言離去!
我原以為,只要嫁給你,縱使一開始你並不愛我,只要我愛你,我這個婚就結得值得了,況且,我有十足的自信,你終有一天,也會像我愛你那樣的愛我的。
但我的期望在昨晚正式的破滅了,我聽不到一句你親口承認愛我的話,而我和你結婚五個多月以來,我渴求夫妻間的交合竟是那麼的困難,一個妻子向丈夫求歡被拒,你知道那是多麼難堪的一件事嗎?尤其是像我這樣一個,始終保有完璧之身的妻子……
你不願意碰我,是因為還忘不掉你的前妻嗎?如果你的心裡還有別人,那我雖名為你王皓葦的妻,又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呢?
所以,我決定離婚了,附上一張我已簽好字的離婚證書,請你也迅速的簽上吧!我絕不要求你任何一毛錢。
三個月後,我會給你一通電話,有關離婚事宜我會出面解決的。我們的夫妻情分,就此劃下一個句點吧!
祝快樂!
朱靜賢
快樂?沒有她,他如何能快樂?
王皓葦懊悔的蜷縮在床上,自責不已。
為什麼明明就深愛她,卻不願意親口跟她承認?
為什麼想要她想要得發狂,卻要苦苦的壓抑自己?
為什麼就不能擺脫上段婚姻帶給他的傷害,放開自己去盡情愛一個他所愛的女人,要一個他想要的女人?
為什麼自己如此的怯懦、如此的自私,以至於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他現在的恨,比十二年前更為深刻了。當年他的妻子離去,他恨的是她;而現在他的妻子離去,他恨的是自己,因她是因為得不到他的愛,才拂袖而去的。
他原以為,只要他不放下感情,克制自己不去碰她,那麼,就算有一天,她離他而去,他也不會傷得那麼重,但是今天……他卻痛得想死!
既然如此,那還猶豫什麼呢?一切的堅持也只是因為愛她啊!找她回來吧,不管用什麼方法,翻遍台北市他都要找到她,他不想再苦等三個月後,等她主動聯絡他。
現在,他現在就要找到她,他要親口告訴她:他愛她!他要讓她真真實實的成為他王皓葦的妻,讓他們不再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第八章
六年之後再見他,他已不復當年青澀的模樣了,而自己,經歷了一段短暫的婚姻,雖未能從女人變成少婦,但也今非昔比、大不如前了。
朱靜賢怔怔的看著坐在眼前的男人,這個曾和她交往多年的男人,一別數年後的猛然再見,竟是如此的陌生和疏離。
「這些年,過得好嗎?」客套寒暄的開場白過了之後,雙方沉默了許久,邵業群才率先打破沉默,導入正題。
「很好,你呢?有沒有回國定居的打算?」
「暫時沒有,我目前在國外的工作很穩定,也很有發展性,況且,我父母都在那邊,他們年事已高,需要我這唯一的兒子陪在他們身邊。」
「也對。」朱靜賢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怎麼?你希望我回國定居嗎?」他促狹的眼神,暗示她問此話,是否別有用意。
「也不是啦,我只是怕你……」觸景傷情啊!可她沒有勇氣去點破他這個才一年的傷口,一年,也許都還沒有癒合呢!
邵業群輕歎了一口氣。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未說下去的話是什麼了。
「對不起,我是不是提到你的傷心處了?」朱靜賢歉然的問道。
「沒有的事,都一年了,還什麼傷不傷心的。」
「真的沒事嗎?可是我看你……」她半信半疑的。如果他真的沒事,那麼他一身的頹廢、滄桑從何而來?
「我妻子都已經死了一年了,所有的痛苦,早就承受完了。最初,我確實非常不能接受這個打擊,曾有一度,我還有想跟著她一起去的念頭……」
「業群!」
「別緊張,我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我只是一時有那種想法而已;其實在我消極、萎靡了幾個月之後,我就慢慢的走出失去她的陰影了,甚至後來,我還有主動去追求別的女孩子呢,只是她們……」他莞爾一笑後,才又繼續往下說:「不喜歡結過婚,而又剛喪偶的男人,其實,我的心裡在想,如果我是一個很有錢的男人,還怕她們會在意這一點嗎?別說喪偶了,就算我有成堆的小孩,她們也不會在乎了,你說是嗎?」他笑著徵詢她的同意。
朱靜賢勉強咧嘴的附和一笑。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看待女人,認為女人的愛情,都是帶有條件的?不,這是男人主觀而又自以為是的想法,她是女人,還會不瞭解身為女人的自己嗎?
「對了,你們沒有小孩嗎?」朱靜賢立即轉移話題。
「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去檢查幾次,醫生都說沒有問題,能夠生的。可是……」他無奈的搖搖頭。「等到她人都走了,還是沒能生下一兒半女的,真是遺憾。」
「不要難過,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你也不會因此不再娶的,不是嗎?」
「也是,可是……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我和她的小孩,我們共同的一個愛的結晶,那麼,她的死,對我來說也沒有那麼遺憾了。」
「業群……」他眼底深沉的絕望,令她動容。
「算了,別提我了,我的都過去了,提你吧,你不是還在新婚中嗎?說說你的丈夫吧。」他收起他的情緒,愉快的露出一個笑容,靜待她談她的夫,讓他暫時忘卻他的妻。
「我的丈夫……我……正在辦離婚。」她本以為,是她在觸他的傷口,沒想到,他無意中反將了她一軍。
「離婚?!你不是才新婚不久嗎?為什麼這麼快就離婚了?」
他的反應雖大,但看在朱靜賢眼裡,卻是合理至極。
「也沒有為什麼啦,是我們婚前瞭解得不夠多,造成在婚後才發現個性的不合,及時發現,及時離婚,其實對彼此來說,也是好事一件。」她以最普遍的一個理由,來掩飾這段不健全的婚姻。
「那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就生活、工作嘍,日子就如從前一樣的過。」
「難道你……不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嗎?」
「短期之內,我想我是不會了,我認為我很難會再遇到一個讓我有結婚衝動的男人。業群,你是知道我的,跟你交往這麼長的日子以來,我連讓你吻……我,我都不自在,我的個性,阻礙了我們感情的發展,對你如此,對其他人亦然,除非……」像王皓葦那樣的例外。「總之,我不是一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女人,談結婚,我想,此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和王皓葦那段失敗的婚姻,已使她徹底對婚姻失望了。
「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早?你難道真的不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了嗎?
「機會?我已經沒有了。」
「那我們的呢?還有嗎?」
「啊?」她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呆呆的注視著他。在他的臉上,她看到當年他追求她的熱情與懇切。
「小賢。」他起身坐到她旁邊,主動的握住了她的小手,柔聲的說道:「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要不是我當年的移民,我們再多談個幾年的戀愛,一定也能開花結果的。現在,我們各自都沒有了另一半了,正是上天給我們重新再來過的大好機會,小賢,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吧,我會疼惜你一輩子的。」
「可……可是,我曾經耽誤了你這麼多年,你對我,還存有一絲絲的……情愛嗎?」
「怎麼會沒有!而且,你也別說是你耽誤我的這種話了,其實我們之間……我也該負上責任的,或許我們那時候都年輕吧,不懂得怎麼樣談感情,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感情是雙方面的,沒有誰是誰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