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還眷戀你的妻嗎?她還深切的活在你心底最深的那個角落嗎?我能夠取代她嗎?這一連串相關的問題,朱靜賢真想一次問個明白,但她沒有這個勇氣,至少,目前沒有,在她還未成為他的妻之前。
「好了,我們別管曉彤了,她性子耍完也就沒事了,現在,她一定是跑出去找同學玩了,到了晚上,她就會回來了,沒事的!」他安慰著她。
「真的沒事嗎?我們要不要出去找找她?」
「不用!難得你今天到我家來,我帶你四處看看,況且,在去你家之前,我也只有今天有空和你……相處了,我們兩個都快要結婚了,還這麼半生不熟的,實在是有待加強了。」他失笑的搖搖頭,像是在譏嘲這段婚姻的不按常理似的。
朱靜賢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只能在一旁傻傻的點頭附和他。
一整個下午,王皓葦就帶著朱靜賢將大宅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瀏覽了一遍。
王皓葦的宅子其實並不算大,主屋加上外圍還不到一百坪。三層樓的獨棟別墅,一樓是客廳、飯廳和廚房,二樓則是王皓葦的臥室和書房,而在三樓,三個房間中有一間是王曉彤的,另外兩間空著,全充當客房,不過,從沒有人來住過就是了。
朱靜賢在看過王宅之後,是滿訝異這個不算優渥的環境,她以為,像他這般財力雄厚的人,住的該是比這奢華、寬敞起碼三倍以上的宅邸才是。不料,非但如此,就連房子內部的裝演設計也不顯氣派或是富麗堂皇,有的只是典雅和大方,充分顯示男主人的樸實、不慕虛華,和一顆平靜豁達的心。
在主屋的外圍到大門的距離,只有一個小小的花圃和池塘,另外有一組石椅,可以做為休憩、聊天、泡茶之用。
現在,王皓葦帶著朱靜賢在前庭繞了一圈,看看盛開的花兒,和悠遊在水中的魚兒,順便向她解說家裡其他成員的狀況。
「這些花及魚都是老李在照顧的,他的工作範圍除了這裡,還有外頭兩部車子的保養和清洗,以往,他的工作還有負責接送曉彤上下學,但從曉彤上國中後,他便不再接送了。」
「為什麼?」
「這是曉彤的意見,她覺得這樣太招搖了,每次都有同學在一旁指指點點的,她很不好受,所以才要求我讓她獨自上下學。我想想也對,不要標新立異,盡量讓她跟其他同學一樣,這樣做對她才是正確的。」
「你是個成功的父親。」
「不,我太忽略她了,我想我是失敗的。」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起碼你在盡力了。」她意有所指。
「希望看得到成果。」他自然而然的接續她話中的意思,而不自覺。
兩人在石椅上落坐,這時,家裡的另一個傭人陳太太端了一壺水果茶前來,分別替他們各倒了一杯。
「陳太太負責打掃屋內及做三餐,每天早上六點她就會到,晚上七點離開,她人不錯,挺好相處的。」他公式化的介紹著。
她瞭解的點了點頭,拿起水果茶輕啜一口,品嚐唇齒間的芳香甜美。
「喜歡這裡的環境嗎?」他問道。
「滿喜歡的,山上空氣好而且寧靜,很適合我,你也知道我是在家工作的人嘛,這種環境最好不過了。」
王皓葦沉靜了一下,隨後才困難的開口說道:「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在婚後辭掉工作?」
「為什麼?」她不解的望著他。
「我希望你能當個全職家庭主婦,專心的照顧曉彤及這個家。」
「可是,我的工作就在家裡啊,我相信我可以兼顧的。」
「那很難,工作畢竟是工作,不管在哪裡都一樣,女人想要兩者兼顧,根本是癡人說夢!」他嚴厲的口吻,有著大男人主義的偏執。
震懾於他堅定的語氣,朱靜賢不實可否。有時候為了配合電視作業的進度,她也沒日沒夜的趕過劇本,看來,她必須要在家庭和工作兩者之間擇其一了。
「好吧!我辭掉工作就是了。」她幾乎是不經衡量、考慮,在一秒內就做了決定。「不過,我和製作公司有合約,我必須再完成一檔戲的劇本才可以,你讓我把剩下的一個劇本寫完。」
「這個沒問題!」他也很阿莎力的答應了。
「謝謝!」她似乎當他的同意是他施捨的恩惠了。
接著,一股沉默迴盪在兩人之間,為掩飾這份突如其來的尷尬,他們各自一口一口的喝著水果茶。
「我能不能請問你一個問題?」朱靜賢打破沉默問道。
「什麼問題?」
「既然……要替女兒找一個母親,要娶一個女人進門,為何不娶一個自己所愛的女人呢?」她是提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敢有此一問。
所愛的女人?愛?他早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愛了。
他從不認為自己還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過去十二年來沒有,將來,只怕也是如此了。
「我早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他淡淡的吐出這句話,眼神空洞、絕望,像是拒絕人群的孤獨個體。
那被愛的權利呢?朱靜賢在聽到他這句話之時,仿如晴天霹靂,她好想問問他:在他的生命中她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她對他王皓葦個人而言,還有其他的意義嗎?
既然沒有愛人的權利了,為何又許下婚後培養感情的承諾?他們到底要培養什麼樣的感情?難道不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情,而是愛情昇華後的親情?
意識到這是他對這段婚姻的「打算一,朱靜賢不禁悲從中來。為了怕止不住的淚水在他面前決堤,她只好匆匆的找了一個理由藉故離開:「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
轉身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叫住她,她停了下來,但是沒有回頭。
「我也想問你,你答應和我結這個婚,是因為你急於嫁人,還是……有別的原因?」
她深吸了口氣後說道:「我的原因是——我愛你。」
一說完,她即筆直的朝屋內走去,留下受到不小震撼的王皓葦。
她愛他?她直言不諱的說她愛他?這怎麼可能引他們不過才認識幾天哪!他曾經想過她在片刻之間就決定嫁給他的各種原因,其中決不包括這個「她愛他」。她說的是真的嗎?不!他不相信,這是女人一貫的伎倆,隨隨便便就把愛掛在口中,來博得男人的絕對信任或相同回應,可他不是一般人,也不可能去相信她的話。
但是……為何她的話再度掀起了他已然冷卻的孺慕之情,繼在辦公室第二次見到她之後?
他,有可能動情了嗎?
星期六的一大早,王皓葦駕著車載朱靜賢、朱靜庭兩姊妹一起返回雲林的家中,正式的向她父母提親。
事先,朱靜賢就先行以電話報備過了,當父母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均是樂不可支,開心極了。
繼而在見到準女婿的真面目之後,兩老更是讚不絕口,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了。尤其是朱父,本身就是南部的大地主,和從事建築業的王皓葦算是唇齒相關,兩人惺惺相惜,大談房地產經,好不融洽。
而朱母滿意雖滿意,但對於他有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兒還是頗有微詞。終究是為人母的天性,總希望女兒嫁得好,不要吃一點的苦,她心疼女兒要擔負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角色。但儘管心裡不是十分贊成這樁婚姻,她終究還是溺愛女兒的,她尊重女兒的選擇,她相信只要兩情相悅,一切問題皆會迎刃而解的。
不過,在基本上,朱家兩老是不會知道他們女兒要嫁的,是一個只認識一星期的男人。
這點,朱靜賢和王皓葦均事先做了串供,而朱靜庭也只得無異議的配合不拆穿他們,誰叫她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若父母怪罪下來,一關關的追究上去,說起來,她還是「罪魁禍首」呢,所以,當下這個忙,她不幫都不成了。
趁著朱父和王皓葦聊得起勁,而朱母又在廚房張羅吃的大好時機,朱靜庭把朱靜賢拉到了陽台,準備好好瞭解一下這件「莫名」的婚事從何而來。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究竟在搞什麼?」
「搞什麼?結婚啊!」
「結婚?」朱靜庭齜牙咧嘴的怪叫了起來:「你們才認識幾天就決定結婚了?怎麼可能?你們是一見鍾情嗎?是相見恨晚嗎?是一碰上就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嗎?」
「小聲一點!」朱靜賢偷偷往客廳內瞧,見他們還自顧在交談後,她才放心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你那麼大聲幹麼?我的事情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我是你妹妹呀,大姊,你嫁給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愛他!」她的語氣是斬釘截鐵的。
朱靜庭再度看到她眼底那抹不可動搖的堅定。「我不否決你是真的愛他,但他呢?他也像你愛他一樣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