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麒的話如平地驚雷,江水音早因他那再也忍不住而宣洩的淚不敢或動,至於申屠襲則是石化在當場。
許久後--
「你在胡說什麼?像定熏那麼專情的人,怎麼可能……」連形容也不願意,申屠襲咬了牙不願再說下去。
申屠麒聽出弟弟聲音裡的不敢置信,不知是不是該這麼做,但他走到牆邊,打開了隱藏的保險箱,拿出一隻信封交給弟弟。
申屠襲顫抖著手接下了那只信封。
「如果你真想確認,你可以打開來看,若你根本不想知道殘酷的真相,就把它丟掉。」申屠麒低聲說完,目光轉到江水音身上,「告訴我,她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好不好?」
江水音點點頭,將內心記憶的鎖給打開。
她很心疼他淚流下止的模樣,但被傷害如此深的時刻,他現在唯一的渴望,還是只有邢定熏能滿足。
多麼可憐,即便是被背叛,他仍是深深記掛著她,得要她給一個答案,才能夠從不明不白的過往中解脫。
江水音發現她一點都不瞭解他,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申屠麒,看見身為邢定熏丈夫的那個申屠麒,而不是那個處變不驚,斯文含笑的申屠麒。
原來,那只是他用來面對外界的假象,體會到了這一點,讓她心裡又酸又澀。
「她誤以為接電話的我是李蕾,要我轉告你,請你在離婚文件上簽字蓋章,她那時人已在機場,將要展開一段全新的生活;而且,她感謝你對她的包容,接下來你們都自由了,她說你可以和李蕾在一起……最後,她要我務必轉達一句再見。」江水音每說一句,心就多疼一些,但她不知道有什麼安慰的話語,能在此刻派上用場。
因為申屠麒看著她的表情愈來愈悲哀,就像透過她,聽見了邢定熏的話語,把她當成邢定熏,讓她明白他心裡有多悲慟。
許久,申屠麒捂著臉,一雙腿像是驟然失去支撐身體的力量般,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在江水音和申屠襲驚醒要來扶他時,他幽幽的開口。
「拜託你們,讓我靜一靜……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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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明明悶熱,但申屠麒卻覺得打從心底發冷。
他不知道是怎麼送走江水音和弟弟的,但等他回過神來,已是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手上轉著電視遙控器。
就算沒有流淚,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他只是讓自己重複做某個動作,以免崩潰失控。
雖然在他知道邢定熏有了別的男人的時候,他的心已經碎過,早就崩潰失控了。
那些照片拍得並不很精緻,是徵信社偷拍的。
可是他看著那些證明邢定熏外遇的照片,腦中想起的卻是第一次牽邢定熏的手,她臉紅的模樣,那樣真善美的她還深印在他記憶裡,她不可能已經不愛他了。
但他認不出照片中的女人是誰,他不願承認那個愛著別的男人的女人是邢定熏,他情願將之解釋成他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妻子的臉。
事業是男人的玩具,玩上手就上了癮,他全心全意都在工作上,也許他冷落了妻子,所以妻子才會寂寞,她其實是沒有變心的……
但在他還不知該怎麼補救的時候,邢定熏就不見了。
一開始,他有點鬆了口氣,但慢慢的,他變得驚慌失措,夜夜難以入眠。
可是最諷刺的事情,是私生活亂成一團的他,在工作表現上,居然獲得上司的賞識。
猶記得那天下午離開執行總裁辦公室的他,心裡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看著窗外橙紅的夕陽,他只覺得迷惘,不知道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如果他真是只為了自己,那他應該會欣喜若狂,可是他沒有,他情緒無波,單單是看著夕陽,想著邢定熏人在何方。
他內心有恨,但還有愛,更多更多的愛,只是那些愛全沒了歸屬,於是變得靜默,靜得像是虛無一般。
他一步步向上爬,上至天際雲端,卻再也無法著陸落地,這就叫作功成名就,這就叫作幸福嗎?
突然,這樣的念頭閃過他腦海,他轉頭拔足狂奔,然後,他和江水音撞個正著。
那夜在大樓管理室,迎接他回家的是離婚協議書,還有一隻婚戒,沒有任何理由,直接跳至的結論,讓他幾乎無法負荷。
於是他又發燒了,高燒不退,彷彿這樣子,他就可以不再去思索邢定熏離去的原因。
直到江水音出現在他的生活裡,讓他暫時的鬆一口氣。
但在今夜,他從江水音的口裡,得到了一句「再見」。
他看著漸漸亮起的天色,灰濛濛的清晨,邢定熏坐的飛機,一定也曾飛過這片天空,然後毫不猶豫、沒有轉圜地飛出他的世界。
他看著太陽射出第一道金芒,心頭無悲無喜,他不需要再苦苦思索,不管是什麼原因都無所謂了,因為事已至此沒有挽回的餘地,也就不需要再追究了。
申屠麒歎了一口氣,一併撕去心頭的承諾,曾經和邢定熏交換過的諾言。
被捨棄之後,他不清楚該怎麼活下去,但莫名的,他突地想起江水音的臉。
第五章
如果不是心情紛亂,一大清早醒來,也許能夠乾脆俐落的起床,而不是賴在被子裡,賴到快要遲到,才慌慌忙忙的跳下床,手忙腳亂的梳洗著裝,然後就衝出門,連關冷氣的時間都沒有。
從那天說是請,不如說是被趕出申屠麒的家,已經過了三天,今天是星期五,也是上班族在五個工作天中,最歡欣雀躍的一天,可是江水音卻無暇享受。
工作因為心不在焉而連連出錯,上司中肯的訓斥,和同事們等著看笑話的嘴臉,讓她的心情也受到不小的影響。
待整理完下星期一早上的會議資料後,所有人早就下班了,她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拿起皮包和小外套,她心情有些低落的起身,眼角餘光瞄見一道碩長的身影倚在門邊,臉上噙著一抹微笑,閒適的凝視著她。
如果是以前,她應該會為齊天諾的眸光而心頭小鹿亂撞,但現在,她只覺有股說不出口的苦悶。
他朝她大張的臂膀是那麼的溫暖,但她沒有撲進去的慾望,縱使明白那能讓她幾乎忘記一切。
雖是一瞬間的遲疑,但敏感的齊天諾,眼底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芒,他沒有不悅,僅是紳士的接過江水音手上的物品,她並沒有拒絕,給了個有點難過的笑容。
「怎麼,今天又被秘書長刮了?」沒有旁人,齊天諾肆無忌憚的撫摸著她的臉,為她近來的反常而擔心。
江水音搖搖頭,無言地跟著他下樓,坐上他的休旅車,望著車窗外的路燈而有點失神。
齊天諾打開音響,許久後才開口。
「妳心情不太好,是在擔心申屠麒嗎?」
江水音老實的點了下頭,她和他之間沒有秘密,在不涉及隱私的部分,他知道她近來交了個新朋友,也知道申屠麒有些私事上的麻煩,讓她放心不下。
也只有這個感情成熟的男人,才能這麼大方的面對女朋友關心另一個男人。
「是呀,我的確在擔心他。」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齊天諾輕笑,右手扯了一下她柔軟的髮絲。
「居然在男朋友面前擔心別的男人,真是讓人嫉妒呀!」他故作小家子氣的抱怨。
江水音瞥他一眼,笑開了臉。
剛在心底讚美他,他就反而小氣了。
「齊,你在嫉妒什麼?我又沒愛上他。」她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內心卻一震。
她剛在喚「齊」的時候,腦子裡閃過的是另一個字,相同發音的字,代表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齊天諾沒有回答,笑著將車停下,江水音看著不遠處的店面招牌,側臉瞥了他一眼,表情有點古怪。
「怎麼啦,妳不是很喜歡歐品坊的嗎?看妳這幾天悶悶不樂,我特地訂了位,還預訂了他們特製的餐點,今天不想吃歐品坊的菜和甜點嗎?」齊天諾一貫的優雅從容,但貼心的問道。
聽見他為了她「特地預訂」,江水音幽幽一笑,打開車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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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品坊裡高朋滿座,八點半過後,燈光調暗窗簾降下,變成時興的酒吧,但這裡不播放吵鬧的電音搖滾,而是由樂團現場演奏爵士樂。
結束用餐的江水音獨坐在位子上,放鬆地聽著音樂,由於店裡禁煙,煙癮發作的齊天諾則是到外頭抽煙。
她放鬆的同時也有點失望,因為她一直沒有看到申屠襲,看來他今天沒有排班,不能向他探聽申屠麒的消息了。
說實話,她的確掛心申屠麒,連她自己也驚訝她在意的程度。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面前多出一盤看來精緻可口的水果拼盤,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
「這是本店特別招待,老闆為上回拿冰水潑人的道歉。」申屠襲看著心不在焉的江水音,刻意放軟了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