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果汁和優酪乳要記得喝,別過期了都不知道。還有那個衣服……干了要記得去收,別等我下次回來了它還晾在那裡……」語末,他自認幽默地笑了笑,會這麼說,是他幾乎肯定她沒有洗衣服的習慣,自然容易遺忘了。
譚郁嫻只是微笑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你快去洗澡吧,我現在下樓去給你買消夜。你要吃什麼?」他掏了掏口袋,確定裡面還有錢。
「隨便。」
「好,那我走了……」
才一轉身,她便叫住了他。
「等一等。」
他回頭,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對不起……」面對他,她沒有理由生氣,總歸還是抱歉。
對不起?!何文賢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開口說這三個字,她的對不起代表了什麼……他感到沒來由的恐懼。
「我明天不能送你到機場,要你自己坐車去。」有些事實是不能說的,她當然懂得避重就輕。
「喔……」他鬆了好大一口氣。「沒關係啦,你上班要緊嘛。好,那我下去嘍,很快,等你洗好出來,就有東西可以吃了。」說完這一句話,他馬上轉身就走,模樣就像是……落荒而逃!
他想裝蒜,也得有人配合,他不想一個人唱獨角戲,不想……
第六章
候鳥飛走,帶著心中的一根刺,飛走了。
回到上海的何文賢,比以前更致力於工作上。
由於最近業績有點下滑,不復初來乍到時的盛況,於是他著手策劃一個卡拉OK歌唱大賽,希望帶動喜歡唱歌的人潮能再進駐KTV。他的建議已獲得T市總公司的批准,並提供豐厚的獎金全力支持他們辦好此次活動,等到決賽的時候,總經理及多位高層還將特地飛來當評審,可謂相當慎重。
比賽分為初賽、複賽、決賽三個階段,歷時大約兩個半月。
初賽采通信報名,必須附上一卷清唱的錄音帶,接著再從中挑選合格的參賽者進入複賽。
自活動公佈以來,短短的時間內,報名信件就如雪花般的湧進了好幾千封,把他們的辦公室擠得有點雜亂。
現在,何文賢就待在會議室裡,聽著一卷又一卷的錄音帶,人幾乎都快麻痺了。
於依萍敲門進來,替他送上一杯咖啡。
「謝謝。」看到她,何文賢人就精神起來。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問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來聽好了——反正我手上的工作也做完了。」
「沒關係,還是我來,但你也可以留下來幫忙一起聽,和替我整理已聽過的信件。」他溫和而又帶著微笑回道。
「好啊!」聽到他這麼說,於依萍顯得很高興。「你聽好的哪些是可以,哪些是要淘汰的?」
「我放在地上的是淘汰的,桌子那一邊是可以的。」何文賢指指地上,又指指桌子的另一端。
於是,於依萍拿了個大袋子將地上的信件裝起來,再把通過初試的報名信函一一搜集起來並裝訂好,準備所有初審的工作結束了,再以電話通知他們。
「看來你挺善良的,居然有差不多二分之一是通過的。」於依萍揚揚手上的那疊信。據她估計,通過和淘汰的比例是一樣的。
何文賢剛好聽完一個報名者的歌聲,取出錄音帶,連同報名表遞給了她,看來又通過了他的考驗。
「沒辦法,大家都太會唱歌了。不過,錄音效果普遍都不好,聽得我有點難過。」
「那叫你休息一下又不肯,逞什麼強嘛。」她有點不悅。
「其實還好啦,我只是說說而已,能聽到這麼多好聽的歌聲,也是挺開心的。」
「是嗎?上海真有這麼多會唱歌的人?」她半信半疑。「該不會是……你的標準是唱歌比你好聽的,你就讓他通過了?」如果真是,那要被淘汰應該是很難嘛?
「你別開玩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有一個會進不了複賽了。」他訕訕地笑著,不在意被間接取笑了自己那五音不全的歌喉。
跟她想的一樣!算你有自知之明。於依萍暗地裡偷笑著。
「對了,我有聽T市那邊的同事說,如果上海這邊的業績可以維持一定的營業額的話,老總打算在半年後再開一家,到時候……需要更多的人調派這裡了。」她不動聲色的將聽來的消息告訴他,定眸注意著他的反應。
「喔……」他正拿起錄音帶的手僵了僵,停頓了三秒,才將帶子放進錄音機裡。
「告訴你這件事情,是要你有心理準備,T市那邊願意過來這邊的人很少,到時候也許……公司會強留你再續留這裡……」她試探地說道。
「不可能的!」她話還沒說完,何文賢就急急的插了進來。「我不會再答應留在這裡了,如果一定要強迫,我寧可辭職。」
他已經夠後悔了!所以他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和譚郁嫻分開了,工作沒了算什麼,就算傾家蕩產他都在所不惜了。
「哪有這麼嚴重啊?看你說的,公司不會這麼為難人的。」她笑笑的淡化這個話題帶來些許的不愉快,接著又續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捨不得離開老婆,對不對?上次回去幾天,那種感受又更強烈啦!」
何文賢沒答腔,只衝著她一笑,當做是默認。
可在於依萍的想法裡,他是不願意多談他和老婆的一切。既然當事者不談,她這個旁觀者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了,儘管——她隱約覺得他們有問題了。
何文賢再把一位報名者的資料丟給她,她一愣。
「這個也合格?不會吧?我聽他唱歌像鴨子叫。」於依萍毫不客氣的批評,她真的覺得他是濫好人一個。
「是嗎?我覺得不錯啊,他……唱得很認真,我們就給他一個機會吧。」其實是他不敢承認剛剛由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好吧好吧,你是主審,你說可以就可以嘍。我看……我還是先出去外面打電話通知這些進入複賽的人吧,免得到時候電話打不完。」調侃完他後,她馬上就溜出去了。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她再溜進會議室,見他居然出神的手支下顎聆聽一位參賽者的歌聲,連她進來也沒有察覺,甚至他還play再Play……
她也跟著他專注地聽了起來——
我竟然沒有掉頭 最殘忍那一刻
靜靜看你走 一點都不像我
原來人會變得溫柔 是透徹的懂了
愛情是流動的不由人的 何必激動著要理由
相信你只是怕傷害我 不是騙我 很愛過誰會捨得
把我的夢搖醒了 宣佈幸福不會來了
用心酸微笑去原諒了 也翻越了
有昨天還是好的 但明天是自己的
開始懂了 快樂是選擇
很仔細的聽過一遍之後,於依萍可以確定吸引何文賢的絕不是這普通至極的歌聲,她想該是這首令他感同身受的歌詞吧。
何文賢把錄音帶取了出來,這才發現杵在一旁不知有多久的於依萍。他微微一愣,像是被抓到什麼似的,有點慌張。
「呃……這個……這首歌很好聽耶,我沒聽過,誰唱的?什麼歌名?」他不只講話結巴,連表情都在顫抖。
「這首是孫燕姿的『開始懂了』,你也幫幫忙好不好?這首很紅耶,虧你還是一家KTV公司的高級主管,這要傳出去,你不被人笑死了?」她雖是不留情面的取笑他,但實則是為了化解他混亂的情緒。
「就是啊,看來該找一天到品管部看看帶子,瞭解一下流行歌曲了。」經她這麼一說,何文賢的確好過一點,人也輕鬆起來了。
接著,他把那位參賽者的資料丟到地上去。這次他聽的夠清楚、夠仔細了,他確信自己不是一個盲目的評審。
不料,於依萍卻撿起來遞給他,對他說:「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再給她一個機會?何文賢茫然地從她手中接了回來,這七個字像是直接嵌進他的心裡,觸動了埋在他心裡將近一個月的那根刺……
看著她轉身離開會議室的背影,何文賢突然發覺,她,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 * *
人,是慾望的動物,不會甘於談純純的、屬於精神層面的愛情,尤其是已成年的男人、女人,更尤其是有夫之婦、有婦之夫的外遇出軌者。性愛,是他們之間溝通的一個重心。
是以,譚郁嫻和李安裕開始上床了,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接著第二次、第三次……已數不清他們總共上過幾次床了,但每一次都是偷偷摸摸的,備感辛苦。
褪下了激情和繾綣,李安裕從被單裡鑽了出來,正要下床的時候,被譚郁嫻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裡?」
「我身上都是汗,我去沖個澡。」
「現在的天氣還有點冷,你敢洗冷水嗎?」
「這裡沒熱水?」
她搖搖頭。
「哎!」他哀號一聲,露出無奈的表情。「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去你那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