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對了,你去上海三個月了,你爸和你妹有沒有……打過電話給你啊?」她期期艾艾的開口問道,其實要不要問這件事情,她內心掙扎了很久,最後選擇問,是她認為情勢對她有利,問個清楚她也好安心。
「當然有啊,不過不多啦,電話費貴嘛。」一說完,他立即低頭猛扒飯,不願意再多談此事。他已經刻意要遺忘了,偏她又提起,唉……
「那最近呢?」她還不死心,緊咬著不放。
「最近?沒有啊,只有上個星期我打電話回家裡,告訴他們我今天要回來。」他是決定裝一行到底了。
「喔,上個星期……」那也就是沒有嘍?何月亭沒有把在火鍋店遇到她的事告訴她老哥,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她沒有起疑,所以沒有馬上知會他?擔心的事釐清了,譚郁嫻終於放下心中的那一塊大石了。
「怎麼了?」
「沒什麼,吃吧。」
何文賢看她的表情突然乍現一絲喜悅,不禁感到些許的不安,那笑容代表了什麼?像是對他三緘其口的一種諷刺啊!
「郁嫻,你的戒指呢?」他發現了更讓他心寒的地方。
「啊?戒指……」她抬起左手看了看,半晌才想起來,在初見李安裕的時候,她把它丟進包包裡了,現在應該還在吧?「我拿起來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瘦了,戒指好像變小了,有點鬆動,我怕會搞丟,所以拿起來放了。」
「是嗎?那你拿給我吧,我拿去改。」
「不用了,過一陣子我自己拿去,你才回來幾天,就不用為這種事忙了。」
「喔,那你自己要記得喔。」只要她有解釋,不管實際真相是怎麼樣的,他都願意相信她的話。
「我會的,快吃吧。」
譚郁嫻抬眼偷偷看著正專注吃飯的他。幾次四目不經意相觸,他總是回以一個善良又憨傻的笑容,不知怎的,才三個月不見,他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竟顯得有點陌生了。
這三個月以來,她看慣的是另一張臉孔,一張輪廓鮮明、五官漂亮的英俊臉孔,今日再見這張平淡無奇、毫不起眼的臉孔,兩相對比,落差非常大,也令她十分的……不習慣。
為什麼曾經習慣而又認命的那種心境,現今卻浮動起來了呢?是現實?還是人性?她想都有吧。她譚郁嫻也是一個尋常女人,屬於人的那種虛榮和慾望,她當然也會有,將來若他們之間真有什麼變化,她該會被原諒的吧……
「你怎麼了? 一直看著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何文賢空出一隻手,摸摸他那張看來歷經不少風霜的臉。
「沒有,我只是在想……我明天要上班,沒空陪你,你自己要找節目了。」
「沒關係,郁嫻,那我們就明天晚上回爸那裡吃飯了,好不好?」
「好。對了,那車子……明天就留給你開好了。」
車子原本是何文賢在開的,他去了上海之後,就換譚郁嫻開了。
「不用,還是你開,你要上班嘛,明天下午我再去接你,一起回爸那裡。」
「好吧。你吃飽了?」譚郁嫻看向他已空了的碗。「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了,我已吃了滿滿的兩大碗,飽了。」他摸摸自己已發脹的肚子。
「那喝湯吧,我幫你盛。」譚郁嫻拿起他的碗,替他盛好湯,放置到他面前。
「謝謝、謝謝。」何文賢忙不迭地說道。
今天的他,很愛說這兩個字,許是從來沒有這般感動,是意外,也是想把握住這一刻,抹滅心中曾有的懷疑和不確定……
* * *
翌日。
中午吃飯時間快到了,辦公室的人顯得有點心浮氣躁,大伙蠢蠢欲動。
譚郁嫻則不同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優雅地坐在位子上,偷偷翻著最近一期的美食雜誌,用筆一圈一圈的圈出她認為適合的用餐地點……
「鈴……鈴……」
「喂,永仲房屋您好,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地方嗎?」她飛快的將雜誌丟在一旁,盡責地做好她的本分。
「有啊,我想請貴公司的譚郁嫻吃頓午飯,不知道她賞不賞臉呢?」
李安裕?!他怎麼這個時候突然打電話來呢?不太好吧!文賢回來了,在這幾天她應該和他保持距離才是。
「吃午飯?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她捂著嘴,壓低聲音問道。
「剛剛談定了一件大case,心情很好,所以想找你一起慶祝。」
「改天吧,今天我……胃口不是很好。」
「那晚上呢?也不行嗎?」他的語氣有著濃厚的失望。
「不行不行!這幾天晚上都不行,因為……都排了時間要帶客人去看房子,所以……」她現在才終於體會到講謊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麼?房地產開始復甦了?我怎麼不知道?」他笑謔地說著。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咧!」她話中有話。
「是嗎?原來我這麼孤陋寡聞,怪不得你嫌棄我了。」他更顯哀怨了。
「誰嫌棄你啦?我只是工作為重,不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了嗎?你要體諒啊!」他哀怨,她就嬌嗔一點。
「我不是不體諒,既然你晚上沒有空,現在為什麼就不能陪我吃飯呢?你忍心看我白跑這一趟嗎?」
她大驚。「什麼!你人來了?」
「嗯,在老地方等你。」
他指的老地方,就是他們公司路口的7-11店門前,他們每次相約的地方。
「這……」她有點猶豫,該不該赴這個約?
「別這啊那的,胃口不好,少吃一點就是了,何必這麼絕情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是不是?」
他迷人、誠懇的嗓音,動搖了譚郁嫻本就不夠堅定的決心。
是啊,何必這麼絕情呢?接下來有好幾天都不能見面,今日不見的話,怕是相思爬滿心裡,夠她受的了!再說,拒絕的這麼不尋常,是不是會惹他起疑呢?
「那好吧,我馬上出來,你等我。」多方考量下,她還是決定今天見他一面,就這一面,她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掛上了電話,為了避免和其他同事撞個正著,她向經理撒了個小謊,佯稱要外出看房子,於是在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她早了同事一步步出公司大門。
她小跑步的跑向路口,迎面就看到李安裕正從7-11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包煙。
「後!你又買煙抽,小心你會得……」她在他面前站定,不滿地皺緊了眉頭。
「肺癌是吧?」李安裕自動把她的話接了過去,順手拉近她,在她的臉上印上一記香吻。「你放心,我死也不會拖你下水的,我怎麼會捨得讓你這個大美人陪我死呢?這香煙,我要自己在辦公室抽的。」
「喂!」她連忙推開了他,現在誰死她根本就不在乎了。「你怎麼……大白天的,又在大街上,你瘋啦?」
他擺擺手說道:「奇怪了,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我……」是呀,她怕什麼呢?她不該怕的。在他面前,她可是雲英未嫁的單身女郎,她應該比他更沒有心理負擔才是。可事實上……她的心理負擔是雙重的,對他的老婆,和對自己的……丈夫。
「你怕被人控告妨害家庭是吧?」他自以為是的替她接下了話。「放心,小愉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不會知道我們的事的。何況這是你的地盤,不會有消息外洩的可能。」
「說得倒輕鬆,真要這樣的話,我們幹嘛每次見面都這麼偷偷摸摸的!」她不甚苟同的撒撇嘴。
「謹慎一點也好嘛。來,上車。」
李安裕替她拉開了車門,她馬上就鑽了進去。接著,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在這過於安靜的街上。
車子走遠了,才有一個隱身在牆角的人探了出來,他就是來接老婆吃午飯撲了個空,而又眼睜睜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走的——何文賢。
來找老婆吃飯,是他臨時起意,因為閒晃了一個上午,實在有點無聊,於是他想來找譚郁嫻一起吃個午飯,卻沒有想到讓他看到這麼難堪的一幕。
其實,他大約十一點半就來到這裡了,只是為了怕妨礙她的工作,所以不敢貿然直接闖進公司裡找她,一個人呆呆傻傻的杵在公司外不遠處的騎樓下。他看到她十二點不到就跑了出來,他來不及叫她,反射性地跟了上去,卻看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親吻了她……
他簡直呆掉了!沒有任何反應和表情,他完全不懂眼前所見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驀地,他想起了何月亭說過的話:那個男人長得很帥,而且很有錢,他是富揚集團的總經理……難道,這就是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他,他們之間……真的有問題嗎?
想起了昨晚譚郁嫻難得一見的溫柔和體貼,他不由得想到人家常說的一個道理,男人只要在外偷腥,回家一定會對老婆特別好,因為心虛嘛。男人是如此,那麼女人呢?是不是也一樣?男人變心不需要理由,女人變心當然也不會需要理由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