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櫃檯前,向總機妹妹道謝,不料,她卻給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姚姐好像生病了,中午服務生送飯上去給她,看到她病懨懨的,飯也沒有吃,就退掉了。」
急忙的道過謝後,他立刻上樓,匆忙之間,也不忘向總機拿備份鑰匙,擔心她連來開門都沒有力氣了。
「叩、叩、叩……」
門敲了幾下,沒見她應門,李德自己開門而入,只希望她不要因此而生氣才好。
門打開,室內一片漆黑,他開了燈,奔向蜷縮在床上的姚羨宜。
「羨宜,你怎麼了?醒醒啊!」他擔心的搖晃著她。
幸好,她緩緩張開雙眼,喃喃的說道:「是你?你怎麼進來的?」
「我跟總機拿的鑰匙。你怎麼了?」他扶著欲起身的她,並幫她將枕頭墊靠在身後。
「大概是感冒了,我全身無力、冷汗直冒,又非常的想睡覺,今天整整昏睡了一天呢。」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你媽已經下班回去了。」
「不,我不要,我最討厭看醫生了,平常也很少生病,今天只是小感冒,多休息就行了。」
「這怎麼行呢?我看,你這不是小感冒,還挺嚴重的耶。」他真看不出來,她居然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你就別管我了,好不好?我知道照顧自己的。」
「還說知道照顧自己?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了?!」他有點生氣。
姚羨宜有些啼笑皆非的看向他。「奇怪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生氣,我真的惹你生氣了嗎?」
「我氣你自以為很獨立、很行,什麼都可以自己處理的樣子。」
「誰說的?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依賴你的接濟啊,不是嗎?」
「那是金錢、物質、行動上,我指的是你心靈、內在,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強,你可不可以溫順一點,多依賴男人一點?!」
「你指的是你嗎?」她大膽且挑明的問。
他別過頭去,不敢注視她眼底因虛弱而盈滿的柔情,他承受不起。他聲音低啞的說:「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又何必非要答案?」
她忽地勾住他的頸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記深刻、纏綿的吻,在他幾乎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放開了他。
「在心靈上,我早就依賴你了,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他搖搖頭。「你只是朋友式的依賴,並不具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她扯動嘴角,淡淡笑說:「你很彆扭歎,為什麼不敢相信我會愛你呢?」
「因為,你從沒有用看杜信倫那樣的眼神看過我,也不曾拿對著他笑的表情對我笑過。你忘了嗎?我跟過你們一整天,你面對他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也嫉妒到要發狂,你對我和他——根本不一樣。」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開了門,他才又說:「既然你不去看醫生,我去藥房買成藥給你吃,順便替你帶晚餐回來。」
他關上門之後,姚羨宜陷入漫長的思考。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他比她還瞭解她自己,她根本就還沒有完全的愛上她哪……
* * *
離開姚羨宜的房間,李德悶著頭走在迴廊上,在轉角處,冷不防的和一個人撞個正著。
「對不起、對不起,你有沒有怎麼樣?」他揉著自己的臂膀,心想自己是一個大男人都撞痛了,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弱女子,歉意也就更深了。
「沒關係,我沒事的。」她摸著自己的頭,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顯然是被撞痛了。
咦?她不是……傅湄嗎!李德認出她是劉權的老婆,神秘進出多次這裡,而他們始終想不透原因。
她越過他往前走,沒有再多說什麼。李德的目光尾隨著她,毫無疑問的,她果然進入了九○五號房。因為這層樓,除了姚羨宜之外,就只有那個美少年入住。
他想也不想的立刻撥電話給陸毅華。
「喂,小陸,是我。」
「什麼事?」
「我在飯店裡看到傅湄,原來她進飯店是來找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你怎麼這麼肯定對方是十七歲啊?」
「羨宜認識他,不過她不肯說出有關他的任何事情。」
「這樣啊……可是這個案子昨天已經結案了,劉權給了我三十萬的支票,我還要再插手這件事嗎?」
「結案?他連他老婆上飯店是做什麼的,也不追究下去嗎?」
「是啊,關於這一點,我請示過他了。要不是他說不要跟下去,我一定可以查得出來他到底是去見什麼人了。」
「既然現在你知道了,你真的要坐視不理嗎?搞不好那個男的是她在外面養的小白臉呢。」想到傅育銘那俊美的容顏,李德覺得大有可能。他那一型,正是有錢貴婦人的最愛。
陸毅華沉吟了一下,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案子雖結了,也可以來個後續追蹤啊!況且,劉權不只是秦伯伯的好朋友,又付給了他這麼多的錢,於情於理,他都要再查個清楚才是,免得他被老婆戴了綠帽,卻始終不知情。
「算了,既然你不想再查了,我也不勉強你,我只是知會你一聲罷了。」李德見他半天不出聲,以為他不願再插手這件事了。
「等一下,誰說我不想再查了,我可是有興趣得很。待會,我去飯店找嘉妮的時候,再想個辦法看能不能『直搗黃龍』。」
「待會?你說的是十一點吧,那會不會太晚了?也許到時她人已經離開了啊!」李德覺得他真是有「假公濟私」的嫌疑。
「你放心啦,我跟傅湄那麼久,我很清楚,今天是星期六,通常這個日子,她都是待到超過十一點半以後才離開飯店。」
「那好吧,待會你自己小心一點,也許我也還沒離開。我就在隔壁房,有事要我幫忙,你就叫一聲吧。」
「我知道了。喔——孤男寡女,半夜還待在人家房裡,你說你們是不是已經……」陸毅華故意鬧他,語意曖昧。
「她今天生病了,別亂說!」
待李德掛上電話,走出飯店,大廳的轉角處,卻有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賊頭賊腦的……
* * *
半個鐘頭後,李德買好了藥及晚餐返回飯店。
一進門,即見姚羨宜倚在窗前,吹著冷風,他快速的飛奔過去,有些氣急敗壞的怒罵:
「你在幹什麼?都重感冒了,還在吹著風,你不要命了嗎?!」
她淡淡回道:「其實我好多了。躺了一整天,整個人覺得疲睏,吹吹風,會令我的精神好轉些。」
「什麼鬼話,沒有這樣的事……」他伸手欲將窗戶關上,卻被她阻擋。
「就讓我再吹一下吧,只要一下下就好,待會我就關上了,好不好?」她祈求的眼神,緊緊的望著他。
面對她渴求的眼神,李德招架不住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後靜靜的轉身將買來的東西放在小餐桌上,打開了一碗熱騰騰的粥?
「先來吃粥吧,吃完好吃藥。」
姚羨宜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仍凝視著窗外。
片刻後,她突然說道:「其實,這裡的景色真的很漂亮,要不是偷情風盛,把飯店搞得烏煙瘴氣的,這裡會是極佳的世外桃源。」
李德也深有同感。的確,白天的窗外是一片的翠緣山巒,又有溪水迴繞,景色相當宜人,當真宛如一個世外桃源。
「我媽努力了這麼久,也不能改變什麼。我覺得她很可憐,也很可笑,人性的黑暗面,不是單靠你們徵信社多幾件捉姦在床的案例,就可以杜絕的。依我來看,惟一的辦法,就是把飯店關了,眼不見為淨,大家都樂得輕鬆。」
「你一點也不眷戀?」
「當然,這是我的一個惡夢。」
「既然這樣,你何不回家去?」
她怔然的轉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你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你不想回家,是因為你母親的關係,可是這個飯店也是她的啊,你住在這裡,難道就算真正逃開她了嗎?你的心裡,當真完全擺脫她的存在了嗎?」
她無言的看著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話。
「回去吧。剛剛我在想,你為什麼會突然倒了下來,一定是跟你改變了作息有關,過去,你的生活一向很規律。」
「你想太多了,是人都會感冒、生病,無關乎作息。」
「可是……」
她把頭轉回去,再度面對窗外。
「在這裡,的確不算真正擺脫了她,可是……這裡有你,有我們兩個人自己的世界,我活得很自在,雖然……你說得沒有錯,我並沒有真正的、完全的愛上你,但我的心是踏實的、溫暖的、滿足的……」
「羨宜……」聽她這麼一說,他可急了,雖然心裡明白她不愛他的事實,但由她親口說出來,他還是隱隱心痛。
「從知道你喜歡我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那我呢?我對你是怎麼樣的心情?我喜不喜歡你?對你有沒有好感?我可不可能接受你?本來……我以為我可以的,我也以為我已經愛上你了,但是……你剛剛的那番話,無疑是把我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