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膽子打我嗎?聽說張彩瑤明天要來跟我賠罪,因為她知道惹怒我,就等於惹怒了『K經紀』,也會讓出版社那方面很不高興。日後,還有誰肯採用一名會動手打人的攝影師?她那間工作室必倒無疑!要是這些你都不怕的話,那也沒關係,你就打啊!」
等了等,見約麒的拳頭沒有揮下來,男人得意地大笑。「我就知道!一個成天只知道跟在女人屁股後面的傢伙,能有什麼膽子?不要在這兒丟人現眼了,快回家去吸你娘的奶吧,臭小子!」
很想把拳頭朝這傢伙挺直的鼻樑打過去,最後約麒還是避開了臉部,無是一記右鉤拳,然後是左鉤拳,重重的拳深深陷進男人的腹部,打得他吐出臭酸胃液,抱著肚子跪下來。
「你……咳咳咳……敢對我……動手……咳咳……」男人翻著白眼,惡狠狠地瞪著他。
「彩瑤小姐的工作室不會倒的。她和你這種靠臉皮賺錢的男人不一樣,她擁有的是貨真價實的才華,她也是真心誠意地熱愛著攝影工作。你就算打倒了一間『彩影』,也打不倒她。必定會有第二間、第三間『彩影』的誕生。」
高高在上地俯瞰著男人狼狽的模樣,約麒說出今天來的主要目的。「立刻取消這件合作案,另找高明去。看有哪個女攝影師受得了?以你的言行,就算被控告性騷擾,也是你自找的!」
「你別想跑!」不甘心地,男人朝著約麒揮出了拳頭。
後來,他們扭打成一團,直到驚動飯店經理、警衛,把他們兩人分開為止。
事後,「K經紀」的人找來律師,約麒也讓家族的律師出面去和他們協商,最後是顧及Miko的模特兒事業,「K經紀」才幸幸然地接受和解了事。
約麒也知道,這件事「K經紀」勢必會告訴彩瑤的。
與其讓彩瑤為了自己的去留而煩惱,約麒決定依照兩人的約定,由自己無遞出辭呈。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他沒辦法置之度外。明知Miko非禮了彩瑤(從彩瑤的個性與事後的苦惱模樣,也能推斷出原貌(,自己哪有辦法再保持冷靜、旁觀?一想到有其它的男人不經她允許,強行無禮地碰觸她,他便怒火中燒,沒殺了那傢伙已經很客氣了。
現在他已經不能回到彩瑤的身邊了。留在他身邊的,只剩下這三年多來的回憶,還有……
取出牛皮紙袋,約麒一張張地觀賞著彩瑤所拍的故鄉風景,心情不覺徐緩了許多。每張照片都非常具有彩瑤的個人風格!
一張張風景的取景,無不洋溢著溫暖、和煦的光感。平靜、靜謐中點綴著一股動感生命力。真是不可思議,看在他眼中並無特色的風景,她卻總能捕捉到與眾不同的角度。甚至,有幾張還讓他懷疑,這兒真是他老家的風光嗎?他從不知道老家有這麼美麗的地方。
驀地,某張照片讓他睜大了眼。
這是……我嗎?
照片上的男人側對著鏡頭,戴著護目鏡專注地直視前方,而強風吹亂的髮絲看來是那麼躍動,彷彿讓觀賞者也感受到了那陣風涼。
我覓然沒有發現,她把鏡頭對著我。不過……那時候,我的表情是這樣啊?
十分愜意、自在,握著操縱桿的手也十足堅定、自信。約麒彷彿藉著彩瑤的雙眼,重新發現了另一個自己。這也是照片的魔力,它往往會讓人看見平常自己所沒正視到的部分,讓人看見更多層面的自己。
可惜,彩瑤沒有辦法為她自己拍照,她要是能夠化為兩個身體,就不會發生這種遺珠之憾了。如果他懂得攝影,一定會試著為她拍照的。不知她生動的表情、豐富的肢體語言,在鏡頭前會散發出什麼樣的光和熱呢?
只是,他沒能擁有她這麼好的才華,拍出來的照片想必遠不及她自己拍的。
攝影……和彩瑤一起從事攝影嗎?
心中怦然迸出了這個念頭。過去他只想著協助彩瑤,幫助她伸展才華,渴望成為她背後最重要的力量。可是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再繼續為她工作了,那麼還有哪個位置要比進入同一個世界更能貼近她呢?
可是……我行嗎?
雖然這幾年他鄉多少少也由彩瑤身邊跟著學習到了不少有關攝影的概念,可是他也有攝影的才能嗎?
約麒記得自己買了一台數位相機,是用來勘查場景時拍些簡單資料照片用的。他把那台相機擺到哪裡去了呢?……不對,假如要學習專業的攝影,那台相機的功能絕對不夠。應該去買一台新的、傳統式的相機,從頭開始學起!
試試看吧!總不能一直為了有或沒有才能而煩惱,不先開頭去嘗試的話,永遠也不會知道結果如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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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天後,家中來了兩位意外的訪客。
「約麒哥,我們來看你了!」提著一籃水果,工作室的老夥伴業務小陳與道具妹妹相偕來到他的公寓。
她們的突然造訪,讓約麒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好無情喔,說走說走,連聲招呼都不打。一次就很過分了,還來第二次。第一次玩假的,第二次來真的,真讓人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小陳先是抱怨兩句,接著探頭看著門內說:「不方便讓我們進去嗎?」
「不,當然方便。妳們等一下,我套件襯衫後馬上來幫妳們開門。」因為待在顯影室內,常常做到滿身大汗,所以約麒乾脆脫得只剩下一件汗衫,這副模樣不好讓外人撞見。
幾分鐘後,他重新請兩位稀客進門。「妳們要喝咖啡還是茶?」
「哇,約麒哥住的公寓好大喔!這是你租的嗎?」道具妹妹好奇地左看右瞧,驚歎地說。
「本來是租的,不過住得還挺舒服的,乾脆就買下來了。」端出兩杯熱飲,約麒放在她們面前的茶几上。
兩人互視一眼,藏不住臉上的訝異。道具妹妹眨眨眼,問:「這邊的房子不便宜吧?約麒哥靠工作室的薪水,應該買不起這間公寓吧?難道你中了樂透彩?」
苦笑了下。「我沒買過那種東西。這棟公寓雖是登記在我名下,不過是用父母的錢買的。」
「咦?」小陳嚷著:「約麒哥家裡那麼有錢啊!」
「怎麼了,妳們今天是來調查我的家庭背景嗎?」不想在這話題上多打轉,約麒問道:「為什麼會突然想來看我呢?」
兩人又交換了一記眼神,似乎是彼此推托著誰要開口,最後還是小陳說:「唉,也沒有『為什麼』啦!在來這裡之前,當然有想過要是約麒哥願意再回工作室的話……但是,看這情況是不太可能的,約麒哥的家這麼有錢,也沒必要非得工作不可。」
「財產是父母的財產,工作是工作,這是兩回事。」一笑,約麒有些遲疑地開口。「彩瑤小姐還好嗎?」
道具妹妹立刻發難說:「才不好呢!一點兒都不好!可是她要是知道我們跑來跟你這麼說的話,回去我就慘了!」
「彩瑤小姐不曉得妳們來找我?今天是禮拜三,妳們都不必工作嗎?」約麒被她們的話弄得有點迷糊了。
「約麒哥,你有所不知,現在工作室根本是開門歇業的狀態。上次那個Miko的寫真集,莫名其妙地終止了。雖然彩瑤姊說是自己的責任,才會造成這案子被取消,可是我們都不知道『K經紀』為什麼突然間要封殺我們。不光是Miko,只要是『K經紀』旗下的模特兒,絕不讓彩瑤姊拍照。結果一連十幾間服裝雜誌社的特約都被喊卡,一夜之間案子少了三分之二。」
小陳再次長歎。「最慘的是我啦,到哪裡都是搖頭比點頭多,過去合作愉快的客戶,忽然間都躲著不見我了。以前,我要排彩瑤姊的行程,都得由七、八個月後起跳的,現在則是今天做完,明天不知在哪裡。還好,阿商那邊還有一些旅遊雜誌的案子可做,大家才不必坐在那兒打麻將排遣無聊。」
道具妹妹也點頭說:「最近這陣子,工作室的氣壓低到下行……上次約麒哥請假回去時,大家雖然被彩瑤姊罵到哭,但至少工作室的氣氛還是吵吵鬧鬧的。這一次,彩瑤姊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老是沉默不語,整天不是關在攝影柵裡看著空蕩蕩的布幕發呆,就是在辦公桌擦她的相機。明明那些相機都比全新的還要金光閃閃了,她還是悶不吭聲地一直擦著,擦神燈也不是那種擦法啊!」
聽到這些話,約麒多想立刻飛奔到彩瑤的身邊去,但心裡的聲音卻制止住他:不要忘記,是誰使得彩瑤的工作陷入困境的!身為罪魁禍首的你,有資格去安慰她嗎?
所以,他也只能咬著牙根,強忍心痛地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