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西風船長說:『上次我和禮仕以及我的侄子吉爾,一起乘汽球升空,不小心把汽球劃了個裂縫,結果我們被迫降在一間豬舍裡。』
『罩住一群吱吱亂叫的小肥豬。』禮仕裂嘴笑著補充道:『如果你覺得我們的繩子很了不得的話,那你該看看我們的汽球才對!真是個旅行的好工具!』
西風船長的右眉擰成一個直角,似乎對雷禮仕這套相反的論調不甚滿意,不過當他勸他兒子不要那麼冒失、貧嘴時,他的語氣卻充滿了關愛。
『艾小姐,廿年後。』西風船長告訴她:『汽球會改變我們生活的方式。現在你在街角上看到的馬車出租站,將來都會變成汽球站,隨時可載運客人到他們所要去的地方。總而言之,艾小姐,將來,人們再也不用擔心馬車會翻,馬會抽筋受傷,也不須坐在顛個不停的公共馬車上,跋涉過崎嶇不平的道路!乘汽球旅行的舒適、平穩,是難以想像的。告訴我,艾小姐,你有沒有乘過汽球?沒有?我們帶你去試試看!』
不論乘汽球遨遊四海的夢想,多麼令蘭絲心動,畢竟這是一種最冒險的活動,往往由於某種可怕的意外,整個汽球和所有人員都會永遠的消失無棕。因此,蘭絲聽到西風船長堅決的邀請,恐慌勝於感激,還好,雷禮仕及時打了岔,把她的帽子解開,對那浸了水,變了形的帽子,作一番嚴苛的檢視。
『我的新帽子。』蘭絲倒吸一口氣。
『我對小姐們的帽子懂得並不多。』雷禮仕懷疑的說道:『但不論它原來有多漂亮,現在卻是整個報銷了。我把它扔掉,好嗎?』
『好呀!』蘭絲怒氣沖沖的說:『我再也不願看見它,我相信它一定使我今天看起來非常小女孩氣。我需要的是艷婦帶的那種,會使我非常成熟的那種。』
雖然對女人裝束,打扮所知不多,但雷禮仕卻看得出來,蘭絲之所以會拿這頂帽子出氣,一定是因為今天下午到藍卓瑞公司去試鏡沒有成功。『你沒佔上一角?真遺憾!看到案愛華沒?』
蘭絲搖搖頭,把她赤裸的腳趾伸向火邊。『他沒去那裡...』她一面說,一面擺動她的腳趾。『可是我看見你表兄了。』
『那一個?大衛?我以為他這星期會和王子留在布萊登。』
『噢!不。』西風船長好心的插嘴道:『王子他們昨天就回來了。我昨晚在施夫敦的晚宴中碰到大衛--這個小傢伙!任何女人也抓不牢他。我並不鼓勵這種事情,那些女人瘋狂的迷戀他,卻不懂如何去掌握他的心。記得去年,俄國公主竟然把自己捆在他的床上!我們足足花了半個晚上,才把她鬆開。』他住口不言,發現蘭絲緞般光滑的兩頰開始浮現紅雲,看見她再度呈現出健康的光彩,他高興極了,但他誤解了使她臉紅的原因,自顧自的說道:『好了吧!小姑娘,只要在火爐前烤一會兒,什麼事都沒了。你臉上已開始恢復血色!禮仕剛剛說什麼佔一角?你是個演員嗎?』
『不完全是,先生,只是我非常想加入藍卓瑞公司。可是,我今天下午的表演立刻就出錯了!我不但不像個演員,更不知如何去表演。我根本就是個外行。』
把她的帽子處理掉後,雷禮仕走到爐火前;他一面打量著蘭絲,一面輕輕揮動手中的毛巾。『你能加入藍卓瑞的。』他觀望著她的反應,小心翼翼的建議道:『只要你請大衛幫忙。在藍氏公司他要什麼有什麼,你可以放心他決不會干涉你心底的秘密計劃,他天生就不喜歡有任何牽扯。』
他的話聽起來不像有警告的意味,難道是她的表情使他有所警惕?雷禮仕是否在告訴她,不論他表兄給予她什麼,絕對不會是他的心?或許雷禮仕認為她需要事先的警告,但他偏不作聲,果真如此的話,他就大錯特錯了。艾蘭絲告訴自己,什麼危險也不會有,因為她絕不會和這個無恥的藍爵士陷入情網!
『我沒必要要去請求藍爵士的協助。』蘭絲堅決的說:『不論他有多麼大的影響力,對我也是一樣不必要。』想到藍爵士可恨的推論:認為蘭絲知道他的頭銜後,會後悔當初拒絕了他的要求,她氣憤的補充道:『我會另外想辦法的。』
大約過了一星期之後,蘭絲才得以繼續追蹤秦愛華,因為,淋了那場大雨,她的傷風轉為咳嗽,咳嗽又演變成喉嚨發炎。莎菲姑婆的女傭海莉,非常堅信感冒要多吃、多睡的箴言,那天下午替蘭絲準備了烤牛豆,拌青豆、一盤西伯利亞蟹以及一個葡萄乾餡餅,要她吃下去,再慫恿她去小睡一會。
快到晚上,莎菲姑婆同來了,她先看看蘭絲發燒的外表,替她量了溫度,趁機把她孫侄女所有的衣物拿走,收進一座備用的緞木衣櫃去,把門鎖上,藏起鑰匙,不讓蘭絲知道。在這種狀況下,蘭絲只好整天呆在床上,用她姑婆成堆的花邊手帕來醒鼻涕,給她母親寫了一封長信,捏造她在此的所有活動。除此之外,她也給她弟弟裘伊寫了一封更長、更真實的信,將她在倫敦的進展一一報告。為了打發時間,她反覆不停的教無聊先生說『好孩子』以及『你真是個可人兒』這兩句話,但它.就是不說。
把這些事都做完後,蘭絲還是悶得發慌,閒得無聊,偏偏她一空下來,就忍不住想起藍爵士,不管她多麼努力,還是無法制止自己。好不容易,她的咳嗽好了,莎菲姑婆才滿意的把衣櫃鑰匙交給她,為了慶祝她的復原,莎菲姑婆還用一條閃亮的金色絲帶,在鑰匙上打個蝴蝶結呢!
其實,莎菲姑婆並不是無情的人,為了證實這點,她還鄭重表示能看見蘭絲復原,她再高興也不過了,但接著她以一種譴責的語氣表示:這下蘭絲一定會趕緊下來,像獵狗追兔似的,繼續追蹤秦愛華。
『秦愛華是隻狐狸,不是兔子。』蘭絲笑著抗議道:『這次我可要直接去找這個騙子。我要等在他的房子外面,直到我看見他,確定他就是我和裘伊在山上看見的那個人,然後...』
『別告訴我!』莎菲姑婆舉起一隻手來,阻止她侄孫女繼續說下去。『你下面所要做的事,我根本無法忍受,想想看,你居然在劇院裡表演,真叫人受不了。』莎菲姑婆肥胖的輪廓因反感的震顫而顯得扭曲。『我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怕下一次,你會打扮成一個隨從,跟著秦愛華到培梅爾街上的賭場去。小姐,你遲早會毀了你自己,不相信你等著瞧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絕對是最後一次和你談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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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知道秦愛華住在方冷白公爵的豪華市區大廈裡。蘭絲曾在報上看過方冷白公爵的名字,因為最近他所搜藏的一幅名畫被偷了。除了對藝術品有濃厚的興趣外,公爵還是一位偉大的戲劇贊助者,他推崇秦愛華為當今最好的演藝人員。
除了給秦愛華一份不錯的津貼外,方冷白還把他這棟大廈的東廂讓出,免費供秦愛華居住。不但如此,他並且開闢了一道門,廿四小時有警衛,專供秦愛華之用。在街上找了一輛馬車,和車伕談好價錢後,蘭絲就要直趨秦愛華專用的這道門。
蘭絲特別等到夜色來臨後,才前往方冷白的住處。在千萬隻燭光的點綴下,倫敦有如罩在黑天鵝絨裡,穿過夜色,她的馬車向西駛往梅菲爾。這個地區,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一棟接一棟的設在整齊、寬潤的街道旁。在路上,蘭絲就開始擔心到時候要用什麼隱密的方法,在秦愛華門口等候。畢竟馬車太大了,路燈根本無法遮掩住它。
但是,等她抵達方冷白住處秦愛華的專用門口,問題不在於如何隱藏馬車,而在於如何找個好位子,可以仔細看到這個出名的大門!因為那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唯一乘馬車來此,企圖一睹秦愛華風采的女士!沿著人行道,幾乎每一個可以停車的地方,都擺滿了出租馬車;老式私家用敞篷馬車、氣派的四輪大馬車;不僅如此,還有一部優雅,鑲有皇室公主標誌的輕便馬車夾在其中呢!
當蘭絲的馬車,沿著那一長排車列漫步走過,她可從車窗中看見一隻戴絲手套的玉手輕輕撥開窗簾;手指上還閃耀著珠寶的光芒。看來,倫敦小姐們在這兒等著見舞台偶像--秦愛華,倒成了一個風尚。
艾蘭絲的馬車在那條街上繞了四圈,才有一輛馬車離開,騰出一個空位讓他們停。從這兒穿過街道,到那座大門,還有卅呎之遠,不過那巨型的鄉村式拱門上,點了四盞一流的煤氣燈,蘭絲相信,若有什麼動靜,她還是看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