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
「我和方方做朋友快十年了,我瞭解她骨子裡的執著。我更瞭解,她的執著除了傷害自己,什麼用處也沒有。所以我幫她,但我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她的機會!」抬頭盯住像是在沉思的溫楚揚,心媛緩緩從皮包裡掏出一樣東西。「威脅不是我喜歡的手段,但為了方方,我還是想提醒你……」
「你錯了。」
「什麼?」沒料到他會用這三個字打斷她,心媛不禁一愣。
「你說她的執著只會傷害她自己,你錯了。」他看著她眼中的困惑,笑了。
「……不管怎樣,你都不可以……」
「放心,對於這點我們立場相同。」他笑意更深。「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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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方如看看桌上的貓頭鷹鬧鐘,然後把視線調回手裡的小說上。
「滴答……滴答……叮……懶蟲!快起床!懶蟲!快起床!懶……碰!」
鬧鐘開關被一記重拳砸下,貓頭鷹瞇著眼睛以沉默抗議自己日復一日的被虐人生。
時針指著三和四之間,半個下午的時間就被她這麼無所事事地耗了過去。
Anne的航班是七點半到新加坡,瘟神答應開車載她去機場,禮物被她包得美美的放在客廳沙發上,和她出門必帶的帆布背包做伴,外出的衣服她也早就換好了……可以說萬事皆備,只等瘟神上門。
實在沒什麼好操心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她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呢?眼皮一直在跳,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唉,不曉得瘟神什麼時候才來?
已經四點了……她那本嘔心瀝血的小說還差一個結局,可這幾天每次動筆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麼重要部分被遺漏了……今天也是,從起床到現在快十個小時了,自己的故事沒進展多少,別人的小說倒是看了大半本。
唔,她要檢討……檢討自己胡思亂想虛度光陰的罪過。好吧,她罰自己做些有意義的事……做果凍!
嘿嘿嘿……昨天晚上從電視劇裡看到女主角做果凍給愛人吃,看得她心癢難耐,今天一大早就神經兮兮地衝進超市,鎮定擺滿果凍粉的貨架,每種口味一盒,全數打包買回家。現在不做,更待何時?
走進廚房,她將五顏六色的紙盒在流理台上一字排開。
「兩百五十毫升水,燒開,將整袋果凍粉倒進鍋裡,攪拌到泡沫消失,加果酸,再攪拌……
最後倒人模子,放進冰箱冷凍……凝固後即可食用。」
呃……模子?這個這個……她上哪裡找模子去?
臉盆?太大了……湯碗?差強人意……看來也只有杯子勉強可以湊合。除了一個問題——
她只有兩個馬克杯。一個是她的,另一個貼著「心嬡專用」標籤。
細微的「咕嘟」聲觸動了她的聽覺神經。
啊?水……水開了?這麼快?也對哦,她只放了兩百五十毫升水,小半鍋都不到,當然比她煮麵要快得多……不管了,草莓粉,進去吧!
熱騰騰的泡泡跟著她手中的湯勺旋轉,爐火將她專注的小臉熏得紅彤彤的,就像鍋裡越來越濃的粉紅色。
為什麼女孩要做果凍給自己的愛人呢?方如望著逐漸消失在波紋裡的泡泡和緩緩升騰的香甜熱氣,心裡……暖洋洋的。
攪拌……再攪拌……
為愛人做的果凍,一定是最特別的吧?因為做果凍的人將一種叫做「心」的佐料一點一滴加了進去。獨一無二的佐料,將尋常的果凍變得晶瑩而透明,慢慢沉澱出只有愛人才能嘗出的神奇味道……這種味道,叫幸福。
她的果凍,會有幸福的味道嗎?她已經很用心去做了……可是,誰來嘗呢?
攪拌的動作凝滯片刻,因為眼前閃過的臉龐。
給瘟神吃嗎?除了他好像也沒別人了……她總不能跑到街上隨便抓個路人逼問「我的果凍有沒有幸福的味道」吧?肯定會被當成瘋子送進醫院。
「鈴鈴……鈴鈴鈴……」
電話鈴聲大作,嚇了她一跳。
「真是的,響之前也不通知一聲。肯定是瘟神那傢伙……」她手忙腳亂地把爐火關小,放下湯勺,抱怨著衝進客廳接電話。
「喂!?」
「方方,你吃了炸藥啊?」
「心嬡是你啊……」唔……錯怪瘟神了。
「你好像很失望哦?在等誰的電話啊……」挑高的尾音充滿了戲謔的味道。
「我哪有……」
「沒有嗎?那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我可是沒戳到你也沒踩著你。」
「心嬡,你知道我說不過你……」
「對啊,我知道。」聽筒裡傳出愉悅的笑聲。「我知道,所以才故意逗你的。」
「你又犯戲癮啦?缺小說看了?還是又有『麻煩』要我幫你解決?」方如沒好氣地問。
「好無情哦……我們可是十年的好朋友,聖誕前夕說聲MerrychIistmas都不可以嗎?」
「好吧,MerrychIistmas。還有呢?」
「真現實,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女朋友……好歹我也是你的舊愛……」兩聲委屈至極的嗚咽飄出聽筒。
「咳……我沒忘,尤其這個『男朋友』還是我『女朋友』介紹給我的……」
「方方你口才變好了耶!」
「拜你所賜,這是我經常和『男朋友』鬥嘴的結果。」
「看來你們處得挺融洽,我很欣慰……」
「欣慰你個頭啦!我們哪裡是融洽?說共振還差不多……」
「方方,我已經N年不碰物理了……」
「『共振』就是兩組頻率一樣的波形相遇時產生極大的振幅……」
「停!」
「怎麼啦?」
「重複你前半句話。」
「共振是兩組頻率一樣的波形……」
「這就對了啊!你們頻率一樣嘛。這世界上除了自己你還能遇上幾個頻率一樣的人?這叫做『互屬』懂不懂?」
「可……可是我們……」
「你真是沒救了……戀愛談了三個多星期居然還沒開竅?腦子裡整天想故事,編故事,繞回自己頭上就當機了,你說你笨不笨啊!?」
「那是因為……」
「不要解釋,什麼也別說,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你的遲鈍,畢竟你完全沒談過戀愛,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我是演員!」心媛再度大叫。
「好吧,你是演員……」可這有關係嗎?
「我是演員!我是專家!所以你要聽我的!」
「好吧,聽你的……」感覺好友正徘徊在抓狂的邊緣,方如不得不讓步。「你要我聽你什麼呢?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打電話來做什麼呢……」
「我忘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byebye!」
這樣也可以?盯著「嘟……啷……」響的話筒,方如只想搖頭。
頻率一樣……「互屬」嗎?這一生,能碰到幾個和自己頻率一樣的人?可問題是……碰到了,又如何?這種緣分,究竟要得要不得……誰知道呢……
「哎呀!」方如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向廚房。她把果凍給忘了!
日漸西垂,小廚房裡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
「這是什麼?」
「很明顯啊,是食物。」
「給人吃的?」
「你見過喂小貓小狗吃果凍的嗎!?」
「這是果凍?」
「基本上……是的。」
基本上?溫楚揚懷疑地接過湯匙,試探地在鍋裡戳了戳。
嗯,很有質感。他瞧著被湯匙「切割」後依然完好無損乎滑如鏡並反射出粉紅色光澤的膠體表層,再次確定了一點——這絕不是「正常」的果凍。
「你不吃吃看嗎?」方如一臉期待地盯著他,將桌上的小鍋又朝前推了推。
「呃……如果是果凍,為什麼不盛在模子裡?」他企圖轉移話題。
「我找不到模子,所以直接把鍋放進冰箱裡。你不吃吃看嗎?」她在解釋之餘不忘再把鍋子朝前推近幾分。
「我認為我們應該先吃正餐,而且比薩就快送來……」
「果凍可以開胃,不會影響你吃比薩的。你吃吃看好不好?」
「我想……為了避免塞車,我們該出發去機場了。」
「那你叫的比薩怎麼辦?而且你說過走高速公路半個小時就能到機場,現在還不到六點呢。你真的不吃吃看嗎?一小口就好……」
「一小口?」在她鍥而不捨的懇求下,他開始思考著做出一點讓步的可能性。
「好,我切給你!」她興奮地抓起湯匙就挖下去。
「喂!我還沒說要吃……這是『一小口』?」他瞪著鍋底約莫四分之一大小的坑洞,以及湯匙上因重心不穩而晃來晃去的半透明固體,很想收回說過的話。
「吃吧?」方如笑瞇瞇地把「成果」送到他嘴邊,服務甚為周到。
他別無選擇地張開嘴,咬住那塊被稱做「果凍」的東西。
方如的表情隨著他過分緩慢的咀嚼一點一點緊張起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