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用力一甩,◇亭帶著一張臭臉走了出去,他發現采漪不僅是個多話的女人,還很會一針見血的傷人。看來,要避免三個月的紛擾對峙,似乎是難上加難了。
☆ ☆ ☆
第一天的矛頭相向、箭頭相對本是意料中事,◇亭卻躺在床上反反覆覆輾轉難眠。他當初是被豬油蒙了心或是被鬼牽著走,怎麼會答應朱長洛這個苦差事!搞得自己囤積了一大堆閉門羹的毒素,也找不到地方發洩。
好不容易,◇亭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但可怕的是,◇亭兩、三點才合眼,瞇不到三個小時,立刻又被震天價響的熱門有氣舞曲吵醒。
「ONE MORE、TWO MROE、THREE MORE、FOUR MORE、側抬腿、手拉高、調呼吸、擠眼睛……很好,轉個圈圈,再來一次……」
過沒多久,又傳來怪裡怪氣的西洋熱門音樂。
清晨六點不到,整個朱宅像星期六的PUB,一些西洋頹廢樂團雞貓子鬼叫的嘶啞聲貫通整個屋子。◇亭的房間正位於采漪房間的正下方,乒乒乓乓的踏板聲,直讓◇亭的每個細胞都肅然起敬。洋鬼子的破英語像從吃過玻璃的喉嚨飆出來般,讓從未體會過這種滋味的◇亭頭都快炸開來了。
「媽的,這女的被鬼附身了!」◇亭再也無法忍受這魔音鑽腦的聲音,倉促的起身,害他連穿個拖鞋都被絆倒。「哇靠,這什麼爛拖鞋!」大腳一踢,無辜的鞋子立即飛身撲牆。
◇亭光著腳丫子,蓬頭垢面,兩眼佈滿血絲,神情像是剛從棺木中出來覓食的吸血鬼。他一路疾步朝聲音的來源奔去,非將罪魁禍首劈成兩半,否則難以消心頭之恨!
「喂!你是江西趕屍隊啊,七早八早砰砰砰吵個不停,別人要不要睡啊!」◇亭才管不了什麼女孩的閨房不閨房,直朝門板像釘釘子猛捶不已。
采漪一邊喘氣一邊將門打開。「一日之計在於裡,要有健康青春的體力,就該懂得養生保健之道,你以為我這漂亮是天生的嗎?告訴你,沒有毅力保持適當的運動,就像你一樣,中看不中用。」
「你要運動也不能影響別人的安寧啊!你知道昨晚為了要幫你晾好些內衣褲,我洗到快兩點才洗完!你行行好,別這樣虐待人可以嗎?」◇亭實在後悔極了,堂堂一個六尺之軀的男了漢,竟窩在小浴室裡搓著女人的內衣褲?可是這又能怪得了誰,誰叫自己心一軟就隨口答應了。
采漪傻愣了兩個大眼,手中的啞鈴也垂了下來。她眉頭一皺,滿臉瞬間羞紅了一片;她跺腳大聲道:「你不要臉,誰叫你去碰我的內衣褲,你莫名其妙,變態、下流、色情狂!」
「我好心好意替你洗那些嘔胃的東西,你不感激我,還反倒怪起我來了?我問你,是不是你提議要我來你家供你使喚的,說啊!」
「是……是……沒錯,但……」
「是就結了,還蛋什麼蛋,我還雞吶!」
「可是我沒叫你去碰那些內衣褲,你雞婆個什麼勁!」采漪難得跟他說話卻不敢正眼看他。我的天啊!臉怎麼燙成這樣,都是這午夜變態魔害的。
◇亭不慌不忙地反辯說:「你堆了一堆在洗衣機裡頭,我要不清一清,別人的衣服要怎麼洗?」
「人家本來是準備好今天才要洗的,你……是你故意想砸我的衣服才心生邪念對不對,被我猜到了吧!」
這女人越說越不像話了,不做事被他糟蹋,多做事也受她口頭凌辱,她到底想怎樣,動不動就找他麻煩。
「我懶得理你。先警告你,萬一我睡不飽,今天一切的食衣住行就請你自便,有骨氣就自己下廚,別偷偷打電話叫披薩。」冷眼一拋,◇亭轉身就走。
采漪追了出去,嗤鼻一哼。「下廚就下廚,還怕會餓死不成,我就要吵死你,讓你腦神經衰弱,看你還會不會那麼伶牙俐齒!」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采漪將CD音響的音量轉到最大,即使家中仍有三個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她也顧不得他們的安危。誰叫「家有賤男」,不整整他難消心頭之恨。
看來,這場紛爭短時間之內是沒完沒了的了。
☆ ☆ ☆
早餐桌上,火藥味仍瀰漫在整個餐室。
采漪跳了四十分鐘的有氧舞蹈,早已飢腸轆轆拿著刀叉坐在餐桌旁,癡癡地看著◇亭手中的鍋鏟吸口水。然而,◇亭仍舊老神在在,慢條斯理地用慢火微煎著荷包蛋,並沒發現有人肚裡已鳴鼓大噪。
「男奴,你煎個荷包蛋需要半世紀那麼久嗎?我究竟還要等多久?」采漪終於忍不大吼了起來,女性該有的矜持早已拋以九霄雲外。
「喜歡運動的人應該具備運動家的風度,連這一點享受早餐的興致都沒有,跟非洲那些看到食物就搶成一堆的難民有什麼兩樣?」◇亭慢慢地塗著果醬,均勻地平鋪在吐司麵包上。
采漪有點後悔自己引狼入室。原以為可以找個消遣的對象來排遣一下在山上的無聊時光,沒想到,看似好欺負的黎◇亭卻一點也佔不了他的便宜。
「在人早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亭做的早餐聞起來就讓人垂涎三盡;為了祭五臟廟,她咬牙也得讓他暫時佔上風。沒辦法嘛!誰叫自己嘴饞,又是個美食主義者。
◇亭見她安靜了下來,發現她像只戰敗的母雞,伏在桌上敲著盤子,心又被她那苦依無處的可憐姿態給打敗。他趕緊將荷包蛋鏟上盤子,迅速為她做好一份火腿三明治。
「主人,快吃吧!」一手三明治、一手脫脂高鈣奶粉,宛如一名體貼的老公為老婆親自下廚,令采漪一掃之前的灰幕陰霾。
「好棒喔!那我就不客氣嘍!」
「小心燙嘴!」見采漪一大口就將三明治咬掉三分之一,◇亭不免提醒了一句,可是,發現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好燙好燙,你想把我舌頭燙傷就沒人跟你抬槓了是不是!」采漪連忙將口中的菜餚吐在盤子上,不停用手煽著舌頭。
「我幫你端杯冰開水好了!」◇亭見到采漪的痛苦也不免自責起來,不該將食物弄得那麼燙。
「不用了,我喝牛奶漱口好了!」端起牛奶又要一口飲盡時,◇亭面色大變想搶下,沒想到又慢了半拍。
「媽呀!你這沒良心的傢伙,連牛奶也泡得這麼燙,存心搞謀殺嘛!」采漪燙到眼淚都流出來了,她的口腔像是被塞進火紅的木炭一樣難受。
◇亭一慌,頓時也手足無措了起來,見采漪跟只垂死的蝴蝶猛拍她的翅,只有將冰箱門一開,看有沒有可以救火的滅火器。
幸好冰箱內還有一瓶柳橙汁,◇亭不作第二考慮,這下應該沒錯了吧!他倒了滿滿一大杯,火速拿到采漪面前。「快,喝下去就沒事了。」
采漪慌得連◇亭拿什麼給她都不在乎了,就連是冰毒藥她也照飲不誤。咕嚕嚕喝了一兩口,霎時冰涼入喉,像是北極的冰風徐徐吹來,澆熄了通紅的五臟六腑。
雙眼一睜,透過桔橙黃的玻璃杯,采漪瞧見◇亭正用一雙焦急的目光從杯影中注視著她。那份神情是她認識他以來最溫柔的一次,不像是對死對頭的感覺。她不明白,為什麼透過玻璃杯裡頭的桔色元素,可以完全緩和兩人之間的敵意?變得不那麼樣針鋒相對了。
「好多了吧!」從采漪不再狂躁的舉止來看,應該已經通過危險期了吧!
「你睜著那麼大的眼睛看我幹麼!」撥開擋在兩人中間的玻璃杯,采漪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看你是不是沒事了!」◇亭仍持觀望態度。
采漪嘴唇一橫。「托你的福,死不了的。」
「沒事就好,繼續吃你的早餐吧!」好心被雷劈,◇亭也不再獻什麼慇勤了。
說是沒事,可是從女人縝密的心思中推測,◇亭對她還是挺關心的。這小子,喔!不,這結過婚的老小子,該不會喜歡上她了吧!這可說不一定,搞不好心靈深處就是想要追求她,只不過礙於之前有過節不好意思說罷了。哼!大沙豬,她李采漪在大學可是炙手可熱的校花,現在來到一處沒人與他競爭的地方,當然讓他可以以靜制動,慢慢廝磨,嘿嘿!不消數日,他一定像個慇勤獻寶的哈巴狗,對她千依千順。
「喂!你在作什麼白日夢啊!快吃吧!我要洗碗盤了。真是的,做這種沒領薪水的工作還得看人臉色,上輩子欠你的。」
采漪的幻夢瞬間泯滅,這是她剛剛腦海中所設想的黎◇亭嗎?這下子又變得跟綁匪一樣的粗暴口氣,那前一刻從桔色的汁液中看見的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得她眼花繚亂下的海市蜃樓,唉!如果女人心是海底針的話,那男人心不就是空中塵,更加令人難以捉摸?有時對這悶騷多愁的男子確實有些唾棄,但是看在他仍能信守承諾地待下來服侍她,就暫時不與他計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