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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陳希桐

  「不要再胡思亂想,小心我會打你屁股喔!」發動了引擎,◇亭體貼的為她將安全帽的帽帶扣好,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待采漪的身子消失在一棵榕樹後頭時,◇亭才慢慢踱回房裡去。

  就在這一瞬間,榕樹後頭忽然閃出一道人影,抄小路劫到采漪的摩托車面前;而采漪竟也停下車,眉心頻皺的看著眼前與她說話的女人。

  她聽完了女人的談話,竟將摩托車牽到路邊停下,與她一同上了另外一輛車子。行蹤之詭異,讓旁人只憑唇語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要往哪邊去呢?沒到目的地,似乎真相永遠是團謎……

  第九章

  ◇亭一進了門,赫然發現桌上遺留著采漪的家門鑰匙。他想到她才剛離開沒多久,於是一手抓起鑰匙連忙衝了出去,一直跑到門外的榕樹附近,才發現整條路上早已不見人煙。

  他無奈地將那串掛有小桔子模型的鑰匙輕輕拋起、又準備去接它時,一不小心漏接了,鑰匙順著小徑偏滾到樹後頭。◇亭邁了兩步去拾起時,竟然發現采漪停在樹幹後邊的摩托車!

  咦!采漪的車子怎會停在這邊?那她人呢?

  他舉目四望,除了冽凍的風仍吹得急之外,只有樹葉婆娑舞擺的呢語,四周是出奇的靜。

  ◇亭的眼皮霎時狂跳,隱約似乎聽見采漪有呼喚他名字的聲音。他停在采漪的摩托車旁邊,忽然眼睛一斜,看見地上的黃泥上印著兩行寬大的車胎痕跡。他彎腰平撫著那微熱的車印,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難道……采漪被人綁架了?

  不再多作躊躇,立刻跨上摩托車朝車輪行徑的方向駛去。這一切來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樣心愛的東西,他沒有這個命再跟命運之神搏鬥。

  火燙的心在滾沸著如熔漿般的熱血,老天保佑采漪,她可千萬不能發生什麼意外啊!

   

   ☆  ☆  ☆

   

  巡著蜿蜒的山路,黎毓盞駕著車載采漪來到靠近海邊的一處懸崖。一路上,黎毓盞不僅用花頭巾包住了頭,並且在初春的時節還戴上太陽眼鏡,行為打扮和以前的她大相逕庭,令采漪納悶不已。

  「黎姑姑,你說的果園還有多遠啊!真的適合栽種桔子嗎?」窒悶的車內空間讓采漪不得不說點話來打破這片沉寂。

  黎毓盞緊抓住方向盤的手不斷冒汗,她不太搭理的說了一句:「我騙你做什麼?到時候你親眼看就知道了。」

  采漪渾然懵懂不知,她天真的心並沒有想到這是黎毓盞所開的死亡列車,正準備將她送進地獄之門。為了要讓自己擺脫大筆債務,以及讓黛娜及◇亭結合,犧牲采漪是勢在必行。更何況如此一來,她以後更可以藉由裙帶關係撈進大把大把的鈔票,昧點良心也在所不惜。

  「快到了沒有?我還要回去給◇亭哥作晚餐,不如……你今天來我這讓我請客吧!我最近學了一道干燒月蝦,連我爸爸都讚不絕口,要不然我們明天再來看好了。」采漪還嗅不出這潛在的殺戮氣息,仍誠懇地邀請黎毓盞。

  「不行!今天一定要去看,不能改明天。」黎毓盞的語音略顯干梗,發出顫聲,包住頭髮的絲巾微微沁出慌急的汗珠。

  「黎姑姑,你人不舒服嗎?」采漪有些警覺,她發現黎毓盞的車儀表板上速度一直在不斷攀升。

  「我……我沒事,你別急,就快到了。」她強制鎮靜,腳踏板也略鬆緩的放慢下來。

  之後,采漪便不再多言。她只是覺得黎毓盞究竟在緊張個什麼勁,看個果園需要緊張成這樣嗎?

  又經過了十分鐘左右的車程,黎毓盞已將車子安穩地停靠在一片無涯的懸崖邊。陣陣的海濤拍擊著崖壁的嶙峋土塊,激起的浪花似一疋白織,發出刺耳的澎湃交響樂。

  「這哪像個桔子園?又沒有任何果樹,黎姑姑,你有沒有帶錯地方?」采漪環顧四周,除了顛簸的碎石和幾株枯竭葉盡的死樹外,只有海洋無情的嘯怒聲。

  黎毓盞包裹的頭巾在海風的挑釁下,揚起如風箏般的尾絮,直要捲走她似的。那副墨鏡下的鼓顫眼袋,充滿血腥般的要將咫尺不遠的采漪銷屍匿跡!她不能容許她的存在,◇亭不是屬於她的,◇亭的將來要由她這個做姑姑的來決定!

  「李采漪,我今天帶你到這裡來,是要告訴你一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夾著海風的陰冷聲波,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梅杜莎魔女,要吞噬任何海上的水手。

  「黎姑姑,你要說故事幹麼跑到這兒來呢?在家裡說不是很好嗎?」采漪故作自然,漾出的笑靨燦爛中帶點勉強。

  「你先聽我講完這個故事後再問吧!」黎毓盞背對著她,娓娓道出一段十四年前的往事。

  「◇亭還在就讀國中的時候,他的父母親就離了婚。他媽媽在離了婚之後就罹患嚴重的人格分裂,在精神病醫院治療了一年左右,卻又因一次的意外從五樓摔下來死了。之後,◇亭便跟著他爸爸住。但是,我哥哥他那時正因經商失敗而意志蕭條,一蹶不振,◇亭跟著他有一餐沒一餐的,還不時被我酒醉發瘋的哥哥打得鼻青腫。我於心不忍,才好說歹說勸服我哥哥,讓他先到我那去住。這一住就住了十二年……」黎毓盞頓了一下,采漪隨即補上一句。

  「◇亭哥可是你栽培的?」她充滿好地問道。

  黎毓盞輕輕點了一下頭,接著說:「當時,我也剛離婚,又沒有生個一兒半女,所以一直視◇亭為己出,不斷地做零工供他唸書。那時的社會環境不景氣,一個女人家要供養一個小孩子上大學,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後來◇亭他爸爸不爭氣,前兩年酗酒過猛也去世了。他臨死前,千叮萬囑要我替◇亭找個有錢一點的人家,娶一個千金小姐,不要像他,一輩子被錢壓得抬不起頭為。有錢才像個人,沒錢,走到哪裡都像條狗被人踢來趕去的。總之,他也不想因窮而讓◇亭一生都有志難伸。」

  「所以◇亭哥會對農業部那麼專精,是因為你的關係嘍?」采漪漸漸揭開了◇亭的坎坷背景,對黎毓盞也有了新的觀感。

  黎毓盞接著說:「◇亭喜歡水果,尤其鍾情桔子。他認為桔子的色澤最燦爛,永遠象徵著日出時的無窮希望;即使是夕陽斜照之時,也不忘消失的那最後一絲完美的恆光。天地萬物間,就屬黎明和黃昏的地平線最美,剛好桔子的顏色就如同他喜愛的天地顏色一樣,這……或許就是他非讀農業經濟不可的原因吧。」

  「所以,他對桔子的愛全是來自於這一片美好的天地嘍!」采漪順著她的話引申下去。

  黎毓盞並不全然苟同她的說詞。「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采漪再次露出不解的神情。

  「另外一半是來自地海若。他就學讀書的時候認識了海若,她家裡擁有一片桔子園。可能因為如此,兩人對桔子的感情總是來得比外人豐沛,所以就很順理成章的交往了。原本我以為我下半輩子可以靠◇亭享享清福,不再過以往那種拮据的生活,沒想到,一場無情的車禍奪去了海若的生活,撕裂了◇亭的心,我唯一的希望也粉碎了。」言盡於此,之後的事采漪大概也都知道了。

  「所以你為了要延續你錦衣玉食的生活,才找上了馬家。但是我家的財力也不輸馬黛娜她家,為什麼你不成全我和◇亭哥?」她也不是那種貧困人家的女孩,照理說,黎毓盞應該不會對她產生這麼大的排斥感。

  黎毓盞這下才轉過了臉,她一步步逼向采漪說:「世上的事誰能夠預料?當我在汲汲於替◇亭尋找對象時,先讓我碰到面的是黛娜,而不是你,剛好那陣子又缺錢用,她拿了三十萬先讓我周轉。現在要是這事擺不平,馬君山就要叫我拿一百萬來還,我拿什麼還呀!」黎毓盞的聲音忽地拔尖,杏眼圓瞠。她摘下墨鏡,如一隻吐信的蛇朝她分泌毒液。

  「一百多萬?從三十萬加到一百萬?太離譜了吧!」這個數目在采漪的眼中仍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字。

  「為了要償還這一百萬,◇亭是非娶黛娜不可的!要不是中途跑出你這個程咬金,今天我日子好過得很,根本不用天天活在恐懼之中。」黎毓盞彷彿利慾薰心的魔鬼,齜牙咧嘴地想將采漪的退路越縮越短。

  「那是你太過分了!怎麼可能拿◇亭哥哥的幸福來滿足你的虛榮心!那錢是你花掉的,沒道理叫◇亭哥用他一生的婚姻還債。」來龍去脈徹底一貫通,采漪也義憤填膺,與黎毓盞對吼了起來。

  黎毓盞才不聽信采漪那一番凜然的叫人作嘔的虛偽言論,她露出市儈的訕笑,又踏前一步道:「你懂個什麼?我養了他十四年,費了我多少心血?要他回饋一點又算得了什麼?縱使這婚姻是失敗的,那也是在侯門內的一種精神失敗,無關物質上的損失。你沒有窮過,不明白人間冷暖,殘酷的世態炎涼。我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所以我非要◇亭娶黛娜不可,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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