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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陳希桐

  「什麼?你不是心甘情願來當傭人的?」采漪兩眼不停在◇亭和朱長洛面前縈來繞去,她快羞死了。她一直以為◇亭是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沒想到……

  「那是你用三天三夜不吃飯這種下流的手段讓人屈服的,為了不讓葬儀社賺你們李家的錢,我才發菩薩心去任你撒蠻。現在你們變本加厲要砍我的桔子樹,我不想再忍了。總之,要砍樹,先砍我。」◇亭沒看到朱長洛拚命在一旁打著PASS,因為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采漪,這下子完了,朱長洛一顆心臟差點要衰竭休克。

  采漪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扒光衣服再痛賞兩巴掌。雖說那些泰勞聽不懂得中文,但是瞧那工頭掩著嘴偷笑,早晚他會在茶餘飯後翻譯給那些泰勞聽,還不是一樣被當做八卦新聞到處亂講。士可殺,不可辱,她李采漪就算拼了命,也要討回這份尊嚴。

  她梭巡了一下四周,見一位泰勞手中正好有一把斧頭,連忙將它奪了下來,朝◇亭面前走去。「這是你說的,要砍樹,先砍你,好,本姑娘我就成全你!」

  一把利斧宛如刑場的劊子手猛地揮下,◇亭見了也不免冷汗涔涔,這時,采漪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父親的話,稍一遲疑,◇亭已側身躲過一劫。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采漪停在半空中的斧頭也沒有人敢奪下來,深怕一有個閃失,遭受池魚之殃。

  「好,這是一個公平的地方,我不用暴力讓你屈服。我要讓你知道,千金小姐也是能吃苦耐勞的。我就不信,你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采漪走向他身邊席地而坐,準備跟他來一場耐力大戰。

  「采漪,你這是做什麼?」朱長洛見她行動詭異,不清楚她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我準備跟他賭上一把!」

  「你要怎麼賭?」◇亭持著疑惑的眼光看她。

  「你喜歡坐在樹下,我陪你一起坐。如果你忍不住先爬起來,就別在這兒礙事;要是我先忍不住爬起來,這片果園就如你所願,全部保留,你覺得怎樣?」這樣應該算是大人處理事情的方法了吧!采漪不禁為自己想出的辦法喝彩,這麼做,老爸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這可不是兒戲,會影響你健康的。」朱長洛不忍心乾女兒吃這種非人的苦。

  「乾爹,這是我第一次學習如何處理大事,你就放手讓我跟他搏一搏。放心啦!我穩贏的,況且我剛才已經上過廁所了,光是憋尿他就贏不過我!」最後一句是她在朱長洛耳邊說的,論鬥智,她也是滿有頭腦的。

  她一回頭,問向◇亭。「膽小鬼,有沒有膽子接受挑戰?要是沒有就別逞英雄、做好漢。」

  「比就比、誰怕誰!」◇亭老僧入定,一屁股盤腿而坐。

  驅離閒雜人等,連朱長洛也不能滯留下來,這場桔子樹與香吉士的戰爭,即將展開……

   

   ☆  ☆  ☆

   

  月明星稀,蛙鳴露凍,歲末的寒氣的確沁人膚骨。白天和夜晚的氣溫一差就差個十來度,讓一早只穿了件薄衫的采漪,也不免蜷縮,攏住了小腿窩在一旁。

  「怕冷了對不對?」見到她身子骨微微顫抖,縮得跟蝸牛一樣,◇亭不禁問了一句。

  「要你管。」她呵出一口熱氣,又道:「你怎麼都不會想上廁所?」

  「你以為喚起我的沁尿器官我就會想上廁所嗎?告訴你,早在你來之前就上過了,所以,你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亭要比精也不輸她,幸好,今天沒有喝到什麼水。真是的,自己出什麼餿主意,結果反而是害麼了自己。想起暖烘烘的被窩,她兩條腿縮得更彎了,蜷成像一團肉球的身軀拚命靠向◇亭,以期能避避夜晚蝕骨的寒風。

  「喂!你犯規喔!說好不能賴皮的。」◇亭發覺采漪的頭一直朝他肩頭猛磕著,便用一根手指將她推回去。

  「小器鬼,靠一下也不行,真不明白,你吸引人家的是哪一點。」采漪一身傲骨,不靠就靠,台灣這種天氣又不會冷死人。

  「我吸引海若的是我真誠不悔的愛,這是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亭只要一提起這件事,便頗為自豪。

  采漪望向天空的繁星點點,像是充滿疑問的小朋友。「愛?你這樣傻呼呼的在她去世之後還做一些蠢事,這也能算愛?要是我像海若姐一樣在天空,此刻正在看你的話,恨不得下一道雷半你劈醒!」

  「你是因為我都不曾這樣對待過你,你才會吃味,要是有那麼一天,我用對待海若的感情為對待你,我看說不這你會愛死我。」他學采漪一同看著天空,不知怎的,今晚的夜色好美,每一顆星星都閃著璀璨的晶芒,無形之中,也化解了彼此針鋒相對的銳氣。

  采漪打了一個大呵欠,彷彿◇亭好的那一面一輩子也不會用在她身上。兩人從初相見就不是在一個浪漫的氣氛下開始,怎會有情愛的火花發生。「那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談戀愛了,準備當活寡公?」

  「才不會呢!我想海若一定會幫我找到一個跟她一樣好的女人來陪伴我,我相信她會的。」◇亭兩手撐著下巴,看向一閃一閃的燦星,如同是海若在回應他說的每一句話。

  什麼叫做跟海若一樣好的女人?

  在采漪懵懂青澀的愛情觀裡面,她一直在「好女人」的定義上打圈圈。像她,臉蛋好、身材發育好、學歷也好,只不過先暫時休學而已,這樣是不是也算好女人?從瑪丹娜想到阿信、從張小燕想到莎朗史東,到◇亭心目中的好女人是長什麼樣子?

  「你知道嗎?以前我只要在玄關脫了鞋,遠遠的就聞到海若做紅燒魚的香味,每天回家吃飯成了我一生中最大的享受。吃完了飯,洗澡水就同時幫我放好,根本不用我再多等。等到一出了浴室,就有一碟我們共同栽種的桔子可以吃。然後,她會幫我抓抓龍、躺在我懷裡聽我說今天在這果園中發生的一切趣事。最後,不知不覺,就在我胸前睡著……」◇亭一人兀自陶醉的說著,甫一愣,便發現采漪真如他所說的,在他懷中甜甜的睡去。「喂!我是說海若在我懷中睡著,不是也叫你睡,你快醒來,我……我不能背叛海若,她會在天上看的!」

  然而,采漪就像嬰兒在搖藍曲的催眠下,已進入熟睡狀態,◇亭被她一張嫩如春蕊般的俏臉柔融了心,他停下推動她的動作,乾脆讓她舒服的蜷進他腹部的暖窩內,安安靜靜的在這充滿桔杷味的桔子園中睡去。不知怎的,他竟然欣賞起采漪這張靈動的小瓜子臉了。

  濃熟的鼾聲夾雜著果園內的香味,直把◇亭的嗅覺及聽覺麻醉,連不小心拂上采漪臉上的觸覺也被征服了。一時的悸動像非洲草原的鼓聲,陣陣從臟腑深處傳遞而出。自從海若去世後,他的男性機能一直處於停頓的狀況,怎料下半身讓采漪借躺一下,就立即起了生理反應。難不成他愛上這「剛」成年少女?不會吧!老婆剛死,有這念頭豈不萬惡不赦?可是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不是說靠大腦小腦商量一下就能夠將指令傳達到不自主的器官,叫它乖乖聽話的……

  反正今夜月明星稀,他也不希望大地賜給他的良辰美暗就這樣糟蹋了。◇亭仰望著天空,在心裡喃喃自語著:海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擁著她入眠?我實在怕她一個女孩子穿的如此單薄,在這空曠的果園內會凍著了;要是你同意的話,就麻煩星星眨眨眼,我就明白了。

  當他閉目默禱之後,再度睜開眼遙望天際時,赫然被眼前的景觀所懾住了。平鋪在黑幕上的繁星竟競相在為他眨著眼睛,毫不停歇,似乎在鼓勵他別遲疑,眼前的女子正是她所托依的最佳人選,放棄她那才是遺憾終身的大事……

  他輕輕將她一頭絹發撩撥至耳際,露出光潔的側面輪廓,半歙動的睫毛隨風上下浮蕩著,好一張精緻細雕的藝術品,就算是高更、塞尚等大師再世,也不一定能描摹出如此娟秀的一張美顏,他不禁為著手中的可人兒癡迷了神智。為什麼,為什麼她只有在他懷中才會出現如此嬌甜的靨容?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竟從未發現她也有如此迷人之處?

  他狂漲了自己的勇氣,想在她頰膚上留下一記難忘的吻。見她熟睡得如同一隻冬眠中的浣熊,應該不會突然醒來吧!

  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將頭顱一寸一寸移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亭的微喘鼻息中越來越近,連風兒也調皮的將◇亭的頭髮拂下,點點刷過采漪的臉緣。當他抿住唇抵向采漪的膚面表層時,他的心跳竟比跑車的引擎還熾熱狂奔著。那豆蔻無瑕的淨純臉龐,吻起來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陶然。從耳垂一直細啄到她櫻紅的雙唇,他不捨放棄每一寸巧奪天工的質地。造物者如此厚愛采漪,連◇亭都要使壞地妒怒一下,咒罵上帝的自私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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