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哪兒不舒服的話,就快出來用膳吧,別讓大家等你太久。」野夜龍靜等了一會兒,但劉淨心卻仍文風末動,只是迷濛著眼,視線直直穿透他,凝在不知名的某處。
「我,不餓。」
「不餓?」野夜龍擰起劍眉。
又不是沒長個肚子,怎麼可能會不餓?「多少還是吃一點吧。」
她不是說沒哪裡不舒服嗎?怎麼看起來是這副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模樣?
野夜龍忍不住伸出手掌想探向她的額心——
「不!」猛然的,螓首一別,她整個人如驚弓之鳥,從椅子上倉皇起身,小腳甚至被裙擺絆了一下。「不要碰我!」
薇兒因少夫人的尖叫聲而睜大眼睛,野夜龍臉色一沉。
「什麼意思?」他往前逼近一步,不悅地見她哆嗦得更凶。「過來!」豈有丈夫碰不得妻子的道理?劉淨心異常的拒絕讓他覺得自尊受損。
「不要。」劉淨心表情很恐懼,雙眼卻很空洞。「我不要你碰我……」不要用那雙已經抱過別的軟玉溫香的手來抱她。那樣、那樣……「我忍受不了!」
「你說什麼?!」瞬間高漲的怒火紅了野夜龍的雙眼。一個男人竟會被自己的妻子忍受不了他的碰觸?「你最好說清楚你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劉淨心音調古怪重複,這回,發出哭泣也似的笑聲:「哪有怎麼回事?柔得像水的表情不是嗎?你怎麼都沒那樣看過我?反正我這個女人家生不出孩子,可自尊還是要擁有一點的。」她的言語毫無章法、七夾八雜。「求你走開,拜託不要碰我,走開吧……」用盡力氣喊到最後,笑聲真的變調為隱約的哭泣。
「你在鬧什麼?」野夜龍赫然發現,她的眼淚會讓自己情緒不知所措的激動,同時自尊和驕傲被她莫名其妙的一番話刺傷。
什麼柔得像水的表情?她最好給他交代個清楚!不顧她扭動掙扎,他試圖捉住她的雙肩。
「我說不要碰我!」啪!劉淨心竟激動地甩了一巴掌出去。
「啊!」目睹這一切的薇兒終於忍不住也跟著叫喊了一聲。從來沒有想過,素來婉約的少夫人,竟會動手打人,而且打的還是野夜龍?
野夜龍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慢慢的、僵硬的轉回臉龐。「你打我?」聲音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但傷心難受過頭,劉淨心一點都不害怕,反而乘機一把撞開他,衝出房外。她跑呀跑著,對一路上擦身而過的下人眼光視若無睹,也茫然、恐懼,混亂得不知道自己要往跑向何處,直到到了飯廳廳口。
「心兒,你怎麼遲到了呢?」是蓮老夫人先看見她的。「哎呀,你怎麼這麼……不整齊呢?」
蓮老夫人皺著眉頭的說詞還算客氣,劉淨心一頭青絲是蓬的、一身衣衫是縐的,氣喘吁吁的神態好不狼狽,簡直像只落水的小狗兒!
「少夫人。」至於另一位列席的年輕小姑娘則緊張地起身行禮。「明兒見過少夫人。」
她就是明兒?原本抓不著焦點的雙眼被動的找到膠著的目標,劉淨心瞪著這個新人門的小妾。一身嶄新的綾羅綢緞,上了妝的小瞼帶著怯色,那雙秀眉和鳳眸……劉淨心恍惚了,為何那雙秀眉和鳳眸那麼的眼熟?她是不是在哪裡看到過?
「我是不是見過你?」劉淨心呆呆的問,一面也呆呆的思索。
「不,明兒從末見過夫人。]搖頭給予否定的答案。
「一定有。」不死心,她急著追問的音調驀地拔得尖銳。「我們一定見過面的!你明明就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像……像……」雙眸驀地睜圓睜大,劉淨心呆了,因為她想到了!明兒看起來眼熟,是因為她長得像——
「來人!」隨後趕到的野夜龍的喝斥聲隨即蓋過劉淨心的,響亮又急切。
「少夫人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將她先請回房裡,晚膳備一份送去。」
劉淨心回頭看野夜龍,他的表情果決、陰冷,卻掩藏不住一絲不想被看穿的恐懼。
* * *
現在,應該是野夜龍摟著新納小妾春宵纏綿的時刻吧!
呆呆的躺在床上,閉目卻無法成眠,如此以來已過數夜,劉淨心腦海混亂得只剩這個較為清晰的念頭。
她的相公,正抱著新納的小妾……
野夜龍,正抱著一個眉眼和自己異母妹子長相神似的小妾……
這其中含義代表什麼?劉淨心真不想懂,但卻又曖昧隱約的呼之欲出。
咿呀一聲,有人不請自來把門推開了,她轉頭,有些吃驚地發現居然是自己在思索的那個男人。
野夜龍來做什麼?
野夜龍整張俊美的臉孔是冷的、肅的,看見劉淨心仍清醒,嘴角一勾像是滿意?他動手便開始……寬衣解帶?
「你想做什麼?」警覺地擁著錦被坐起,劉淨心的神色防備。
瞧他的舉止,該不會是……「不要!」劉淨心急道。
「不要什麼?」已脫得剩下一條薄長的裡褲,野夜龍露出個十分不耐的表情。
他直直走到床邊,一膝先曲起跪在床上,俯身要去抱她。
哪知劉淨心出手往他的臉龐拍去,抗拒他的貼近,下一瞬間雙腕就被他單掌扣住並拉到頭頂。
她仍然一副無助脆弱的姿態,他則俐落的拉扯她下半身的裙浪,強壯的長腿大剌剌分開她的。
「我不要這樣……不要你碰我……」她真的無法抵抗啊!拚命想抬高螓首,和他冰冷的視線相觸及。「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去……去找那個明兒呀?你不是想抱她嗎?不對,或許我應該說,你想……你想抱的是野日鳳!」雙眸一閉,她豁出去似低嚷。
正中要害!感覺欺壓在身上的男體一僵,暫且不再有後續動作,這才遲滯地張開雙眼,不意見到一張寒冷又鐵青的臉色……劉淨心又閉了回去。
她不敢看啊!
「誰多嘴了些什麼?」他追問的聲音和他的臉色一樣冰冷。「說!」
「唔……」赫然,劉淨心發現有雙大手竟掐住自己的頸項,氣息被迫中斷,她第三度張眼,恐懼地發現丈夫那俊美的臉龐竟扭曲得如煉獄惡鬼!她的小手往他雙腕上一搭,使盡吃奶力氣掙扎拉扯,直到她用力到十指指甲陷入他的一層皮肉,滲出絲絲血意的刺痛感,才讓野夜龍回神鬆手。
「咳……咳咳……」聲帶非常非常艱澀沙啞的,她的咳嗽嗆氣聲讓野夜龍下意識離開她的嬌軀,坐到一旁。
「咳……」她似乎比較氣順了些……野夜龍垂睫盯著她每一分細緻的表情,黑髮濃濃地半遮掩住他的臉孔,存心教人瞧不清他的思緒。
「咳……呼……」好不容易順過一口氣,劉淨心亦勉強翻身坐起。儘管一張床鋪實在不大,但她仍盡量的縮到他對邊的角落,連一隻裙角都不大願意觸及的模樣,重新勾撩出他的不悅。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雙臂交疊抱胸,野夜龍心知肚明對方在逃他,卻仍霸道地阻在她的面前,存心斷去她的生路。「誰多嘴了些什麼?」天殺的!真的有誰看出了些什麼嗎?單單只是這種簡單的想像,便不知能勾撩出他多少的恐懼。
這問題,問得好蠢哪!
劉淨心發出歇斯底里的輕笑聲,似歎息、似嘲弄地頻頻搖頭:「沒有人對我說了什麼……你自己難道毫無所覺嗎?太明顯了!只要別人有心,再見過鳳兒妹妹……那兩張臉早就可以輕易的比較出來呵!」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小、現在才豁然領悟的事。「你抱著明兒的時候,是不是也風呀風的喊個下停?哦不,我說錯了。你不是在喊『風』,而是喚著鳳兒妹妹——『鳳』對不對?」
因為現在才想通,劉淨心立刻感覺受到傷害,遲來的傷害比及時發現要重創得更深更痛!她哭在心裡,表面嘴角卻大大笑開了,「好可惜哪,鳳兒妹妹人那麼好,卻是你的妹妹,是你永生永世都觸及不得的人兒呀!哈!你只能找替身來一解相思苦,抱著別的女人來假裝她是鳳兒妹妹!哈哈哈哈……」
「不准笑!」野夜龍重重一拳擊在床鋪上。「我命令你不、準、笑!」
劉淨心也不知自己有這麼邪惡的一面。她咯咯笑著,根本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妾身不該笑相公的。相反的,還該為相公掬把可憐的淚水哩!相公呀相公,得不到名卉,替代的小花朵不是也不錯嗎?您怎麼不在明兒那裡歇息,來找我做什麼呢?別說明兒同我一樣,不識大體地拒絕服侍您吧?」
「我不要她的服侍,」野夜龍道。「我要的是你!」是的,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然的,這幾夜來雖然人是留宿在明兒房內,明兒也乖巧溫馴地要盡心服侍他,但反而是自己不對勁了,親了吻了愛撫了……卻始終無法更進一步對明兒產生慾望反應,反而不時有股想馬上見到劉淨心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