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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黃容

  「免啦,你只要告訴我,伊彥陽和紅絹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很好奇,那個曾經得到過伊彥陽深情憐愛的女人,究竟有何過人的魅力?

  「你以後千萬別再直呼少爺和少奶奶的名諱,當心討來一頓好打。」秦大娘好心告她。

  樊紊不悅地扁扁嘴。她還沒咬他呢,他就敢動粗?

  「他經常打你們?」肯定是,瞧她一副老鼠見到貓的膽怯樣就知道。

  「從來沒有過。少奶奶過世以後,他雖然變得冷淡寡言、火爆剛猛,但待下人依然寬厚如昔。」坦白說,伊家的奴僕們對他是敬愛有加的。

  「沒道理,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那麼怕他?」

  「因為長老怕他呀,嚇,你不曉得,少爺和長老們一吵起來,屋頂都快掀了,誰不怕?」秦大娘提到這,猶面有懼色。

  「為什麼吵?家產?」回想伊彥陽講到買她的二百七十兩文銀時的刻薄相,他包準小氣得無以復加,這個人絕對有可能為了錢跟人家大幹一場。

  「當然不是,他是伊家唯一的繼承人,有啥好吵的?是婚姻。長老們三天兩頭逼他續絃,惹得他很火大。」秦大娘述及伊彥陽的牛脾氣,眼中不經意地流露出慈愛的光芒。

  她慈藹可親的樣子,令樊素羨慕死了,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人對她那麼好過。都怪他,要不是他,她現在早成仙了,何需待在這滾滾孽海中打轉?

  她要奪走他所有的關愛,任何人對他的愛,她統統要奪走,他沒權得到這些,他是壞人,是兇手,是個該在眾叛親離之後,孤苦無依死去的大混蛋。

  「他不是很風流好色,三妻四妾正合他的需要,難道他要當一輩子的火山孝子,否則幹嘛不娶?」浪蕩子,樊素認定他之所以不娶的主要理由,是因為品行太差。

  「你跟少爺上輩子有仇嗎?儘是編派他的過錯?」秦大娘覺得伊彥陽也很不對勁,才見過樊素二次面,就活似碰上冤親債主,非除之而後快。

  「你猜得完全正確,我們不僅有仇,且是血海深仇。」她知道說了實話人家也不會相信的。

  「是,你們是冤家路窄,盼老天爺行行好,讓你們成為歡喜冤家,就阿彌陀佛了。」依秦大娘看來,樊素長得水靈秀致,心地又好,正是擔任伊家女主人的最佳人選,伊彥陽不該錯過這麼好的對象。

  我有這麼倒楣嗎?

  樊素咧開嘴,笑得好難看。

  不一會兒,怡柔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

  「大娘,你找到玉葫蘆沒?少爺要你即刻到書房去,全數交給他。他還說,一個都不許打破,否則……家法伺候。」怡柔害怕得講話都吞吞吐吐。

  「少……少爺真的這麼說?」秦大娘在家待了四十幾年,從沒聽過伊彥陽搬出家法來威嚇過誰?他今兒是吃了炸藥啦?

  「他唬你的。」樊素才不要浪費法力,變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討好他。

  「不,少爺從不唬人,他向來說一是一。大娘,你快點呀!」怡柔明顯已經被伊彥陽嚇得魂不附體了。

  「我……」秦大娘六神無主,只得向樊素求助。「好姑奶奶,你把玉葫蘆拿出來吧。」看她兩腿發顫,似乎又要俯地跪拜。

  氣死人了,他存心跟她過不去。樊紊杵在原地,猶豫著該如何是好……

  「素姑娘,」怡柔已忍不住跪了下去。秦大娘見狀,馬上跟進。怡柔顫聲道:「你就行行好拿出來吧?怡柔從沒見少爺那麼火過,那些玉葫蘆對他一定很重要,請你還給他好不好?」

  秦大娘看她動也不動,心想再求也沒用,於是大義凜然地站了起來。

  「沒關係,我不勉強你,挨幾個板子要不了我的老命,我……去了。」伸手拉起怡柔,二人相偕步出房門。

  「等等!」她一再告誡自己不可心軟,不濫用同情心,卻還是認輸了。「拿去吧!」這回不僅變出二百隻玉葫蘆,還免費贈上一個麻布袋。長此下去,說不定大仇未雪,她已經氣竭而亡了。

  「素姑娘——」秦大娘和怡柔有一大缸的感激話要說,樊素卻一個字也不想聽。

  「快去交差吧,晚了恐怕連我一起遭殃。」她必須趕快回房休憩,閉目養神,希望能恢復些法力。

  ◇  ◇  ◇

  樊素疲憊地回到臥房,不想房裡已經來了二名凶神惡煞——伊彥用和季月理。

  看季月理狡猾地歪著嘴笑,她就知道霉運又找上她了。

  「這回又打算栽什麼贓給我?」她往床上躺得四平八穩,暗示伊彥陽可以任意宰割她。反正她今天倒楣得已經有夠徹底了,她不想辯解,不想使出法力,大不了重新找副皮囊暫住便是。

  伊彥陽抿嘴不語,猛烈如鷹的眼灼灼地睇視她。

  「我們——」季月理頓了傾,見伊彥陽沒發怒,才吞口吞水往下說:「我在你房裡找到這麼多古董字畫,難道你敢說不是你偷的?」

  樊素連眼皮都懶得瞠開,她受夠了。

  事情的發展,和她當初預料的全走了樣,要報仇的是她,竟相反地處處遭人陷害,給逼得喘不過氣來,真是沒天理。

  「你說話呀,不說話是默認嘍?!」季月理心懷歹念,非逼她伏首認罪不可。

  樊素像在和伊彥陽比賽誰的憋氣功力較強,硬是不置一詞。

  「舅舅,你看,她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才敢那麼囂張。不如盡快將她送官法辦,請縣老爺嚴刑逼供,看她還擺不擺架子。」

  伊彥陽銳利的眸光往上一瞟,季月理立刻像只縮頭烏龜退往牆角去。

  「你先出去。」他的話平淡中飽含威儀。

  「我,」季月理不敢違逆他的命令,只覺沒將樊素一次害個夠很不過癮,於是鼓足勇氣道:「我還沒跟她對質——」

  「出去!」伊彥陽幾近咆哮的聲調,嚇得她即刻噤若寒蟬,悻悻地走向長廊。

  房裡剎那變得寂靜沉滯,樊素側耳可清晰聽見他濃重的喘息聲。

  她屏住氣息等著他出招。他會殺她嗎?要真如此,她就一口送他上黃泉,然後拍拍屁股,回「花濂洞」繼續修練。雖然讓他死得太快有些便宜他,但速戰速決也未嘗不是最省時省事的好方法。

  他看著她,冷冽一如昨日。

  她凝眉斂黛,和衣假寐,眼尾一抹細縫專注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伺機發動攻勢。

  他移近床前,用指腹撫著她如青蔥般滑嫩白皙的粉頰。她無疑是美麗的,比他曾經逢場做戲的女子更加撩撥人心。

  當他的手指輕觸她的時,樊素不由自主地起一陣顫抖。他想幹嘛?

  過往,包圍在他週身的層層愁苦、無限淒愴,此刻彷彿稍稍獲得撫慰。

  是因為她?伊彥陽絕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是耿仲遠派你來的?」那個八年前誇下海口,將讓他窮得一文不名的死對頭,據說也已經來到懷陽縣。

  樊素可以為二百七十兩出賣終身的幸福,自然也可以為另一筆買賣下手偷竊。

  很奇特的一種感覺,他分明看出是季月理存心嫁禍給她,卻甘願昧著良心,找她麻煩,宛如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接近她,即使二人怒目相視也是好的。但,為什麼好,他則說不上  來。

  「你說是就是,我沒意見。」樊素打掉他的手,拉起錦被遽住頭臉。

  她討厭被人近乎挑釁的撫摸,她不是娼妓,沒必要受這種侮辱。

  「他出多少錢雇你來的?」

  她隨口回答,他竟信以為真,胸臆間登時湧出一團怒焰。

  她可以受雇於任何人,獨獨不可以是他,他害死紅絹還不夠嗎?「說,讓我知道你這條命有多賤?」

  「你簡直豈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現在就要他死。

  樊素掀開錦被一躍而起,相準他的咽喉,勾拳探去。

  伊彥陽的身手也不含糊,旋即隔開她的粉拳。左臂自袖底翻出,瞬間化解她氣騰騰的攻勢,一記綠羅飛蛾,更反守為攻,將她逼回床上。

  可惡,她的功力居然敵不過他,這六百年難不成都白修了嗎?

  樊素又急又怒,才想挺身反擊,他已然欺壓上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假冒冉子玲之名?混進留綃園有何意圖?」她不是冉武龍的妹妹,伊彥陽雖和冉家不甚熟稔,然依常理推斷,一名清貧柔弱的女子,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武藝。

  「我就是冉子玲,信不信由你。混進留綃園當女婢則是拜你之賜,若非你一再出言傷人,我也不會氣得想殺了你。」好女不吃眼前虧,樊素很瞭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百年都可以等了,何必急在這一時?

  「說謊!」伊彥陽壓住她的身軀,遍視她的雙眸:「冉子玲常年住在懷陽縣,以販賣蔬果為生,乃一介貧民,她有什麼能耐拜師學藝,習得上乘的武功?」伊陽不止知道這些,他還知曉阿貴見財忘義,負了子玲,如果她不是冒名頂替的,依她如此之性格,又豈肯輕易放過阿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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