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她只能用無言以對來形容此刻的心情。真不明白現在的學生在想什麼,上課不如她那個時代用功,成績也沒有她那個時代好,但說她們笨嘛,卻又挺有創意的,只能說現在的學生都把腦筋用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兩手插腰,擺出老師的權威,準備好好訓訓這些令人又氣又好笑的新新人類。
「你們這不叫煩惱,叫欠罵,老師才不像你們,我煩惱的可是正事。」
女生們吐吐舌頭,趕忙裝成可愛又無辜的俏模樣。
「那老師你到底在煩什麼呢?」
「說了你們也不懂,大人的事小孩別過問。」
學生們彼此看了一眼,一致露出頑皮的賊笑,齊聲道:「厚——戀、愛!」
「你們——」她氣鼓鼓地羞紅了雙頰,捲起袖子。好啊!非教訓這幾個小鬼不可!
學生們霎時一哄而散,又笑又叫地溜得老遠。
柴巧絹失笑搖頭,真是服了這群小鬼,不過她們天真活潑的模樣的確帶給她好心情。伸伸懶腰,告訴自己再想下去也沒用,她從來就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再歎氣下去就不像自己嘍!
她拿起課本走出教室,全身沐浴在陽光照耀的走廊上,距離下午的兩堂課還有一大段時間,而天氣又是如此的晴朗,該去哪沽磨時間呢?
靈機一動,有了!
有一個沒人知道的好地方,不過在去之前,她得先買些供品好祭祭自己的五臟廟。
決定後,心情更是愉悅起來,拋開世俗煩惱,快樂的身影踩著雀躍的步伐,郊遊去嘍!
打從冠天賜一踏進羅揚中學,立即得到不少人的注意。
他高大、英俊、光采奪目,加上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出現在羅揚中學的校園裡,令不少小女生發出嘖嘖的驚歎聲。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再回到母校的一天,離開台灣多年,除了冠家,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學校也是,這裡只不過是人生中短暫停留的一站。不過現在,已經有了讓他回來的動機。
教室裡,一個個大眼睛好奇地透過窗戶偷瞧著他,他一轉過頭,大眼睛全都羞澀地躲起來,等他轉開臉,一個個又像亮起的小夜燈,追隨他的身影巴望而去。這感覺很像走在黑暗的山洞裡,被一群蝙蝠監視著。
要找人之前,他得先問路。用迷死人的微笑當餌,這方法向來大小通殺,只要是雌性動物皆無法抗拒,一下子他就抓到了其中一隻蝙蝠。
「軟英文的柴老師在哪裡?」
「不知道耶……」小女生被他英俊的微笑迷得神魂顛倒,連忙接著回答:「不過我知道林老師、張老師和吳老師在哪裡,他們也都是教英文的,我可以帶你去找——」
「謝了。」
不多說廢話,他又沿路抓了幾隻蝙蝠問著同樣的問題,皆一無所獲。最後不得已,只好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雖然他不太願意踏進那裡,但為了親自逮到她,也只有犧牲了。
一想到昨天的事便怒火上升。該死的她,居然敢從他面前逃走!這個恥辱非向她連本帶利加倍討回不可!
「打擾了,我找柴老師。」
向來平淡無奇、沒什麼新鮮事的教師辦公室,突然出現了一位特別的訪客,讓大夥兒的眼睛全亮了,尤其是女老師。
「你找……柴巧絹老師是嗎?」
「是的。」
他是誰呀?他們在心中不停地猜測著,目光不時直接地對他上下打量。
在這中老年人居多的環境裡,帥得過火的冠天賜,耀眼得如巨星駕臨,其中一位資深的女老師推了推老花眼鏡。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冠天賜對不對?那個創校以來最優秀的資優生?」
她的提醒,讓其他一時覺得眼熟的老師們也恍然大悟,並加入大呼小叫的行列。
「冠天賜,真的是你?」
「不得了哪,咱們的高材生回母校探望了!」
「哎呀,你都長這麼大了,差點不認得哪!」
「我就說是哪個帥哥,原來是本校最優秀的校友。」
「果然是一表人才呀,哈哈哈——」
吱喳吱喳吱喳吱——
所以說,他一點也不想踏進這裡,每次來都像個菜市場,擠到他面前的幾乎是屆臨退休的女老師,都一把年紀了還會臉紅,一見到他就吱吱喳喳個不停,完全忘了他到此來的目的,國中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
再這樣下去,恐怕到天黑為止她們都不會閉嘴。
「抱歉,我不是冠天賜。」
他的話成功地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全怔愣地盯著他。
「你不是冠天賜?」
「怎麼可能?」
「有人長這麼像的嗎?」
「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呀?」
「好幽默哪!哈哈哈——」
吱喳吱喳吱喳吱——
「我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第二句話再度成功地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眾人除了吃驚之外,還一臉疑惑,開始私下議論紛紛。
「那個資優生是雙胞胎嗎?」
「不知道,沒聽說過哩。」
「你不是教過他的班級?」
「教過跟知道有什麼關係?」
「你看他一臉正經,不像說笑的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一樣都很帥啦!哈哈哈——」
吱喳吱喳吱喳吱——
「那麼帥哥,你哥哥呢?」
「他死了。」
現在,大家再也笑不出來了,還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個字。
冠天賜掃了眾老麻雀一眼。很好,終於完完全全的閉嘴了。
「柴巧絹在哪裡?」
「呃……不知道……」
「是嗎?打擾了。」微微一鞠躬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身後再度陷入一片感歎英才早逝的吱喳聲中。
問了學生和老師,卻無一人知道她的蹤影,而他在進校園時,就已經向守門的警衛打聽過她並未離開學校,到處都找不到她,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冠天賜揚起俊逸的笑容,直接朝校園的一角,那個樹茂林密的地方走去。
果然!
撥開葉子,樹叢裡正躺著睡得香甜的她,手上還抓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身旁放著一個吃了二分之一的綜合三明治,及一杯剩沒多少的現搾新鮮水果汁,
她可真愜意啊!
深邃的目光鎖住這朵藏在樹叢裡的小白花。才從他手中逃脫便跑來這裡逭遙自在,不但睡得如此香甜,嘴上還掛著滿足的笑容,一點也沒有愧疚不安的跡象,以為他絕對找不到她是嗎?
他打量四周的一景一物,熟悉的花草樹木頗令人懷念,這裡也曾是他獨處休憩的淨土,不過一直以來他未曾注意到,原來樹叢後還別有洞天。
嗯,這裡的確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國中三年他居然沒發現。
冠天賜不急著吵醒她,他悄悄跨進來,在她身邊側臥著,兩人擠剛剛好。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便拿起剩下一半的三明治,一邊吃一邊盯著她的臉,專注的目光落在額頭上那一塊紅腫,感到有些心疼,那是昨天被他用東西K中的傑作。他拿起她的果汁來喝,順便翻翻她所看的書,原來是英文詩集。
他記得,國三時的全國英文競試,學校派他們兩人代表參加,成績發表時,她只差他零點一分,羅揚中學是全國歷屆以來唯一同時拿到冠亞軍的學校,當時校長和老師們都興奮過頭了,因為這可是創校以來不曾發生過的奇跡。
但是在全校朝會表揚時,他卻注意到她臉上落寞的神情。還以為她跟一般學生一樣,會為這難得的名次亢奮,不知怎麼的,他很介意她的反應。
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便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吧?
身旁的人兒翻了個身,眼兒瞇緊的臉蛋朝向他這裡,並發出滿足的歎息,或許是平常足夠翻身的地方突然變窄了,所以漸漸醒了過來。
什麼東西呀?
柴巧絹迷迷糊糊睜開惺忪的睡眼,覺得今兒個好像特別擠,半睜的眼意識末清地望著眼前的胸膛。原來真的有東西……
嚇!
她身子猛然一震。有人躺在她身邊,而且是個男人!
視線順著一排整齊的襯衫扣子往上瞟去,全身一僵,她見到了一張俊美邪氣的面容。
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
「為什麼每次你的表情都像看到鬼一樣,一點長進也沒有。」冠天賜皺著眉頭,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來個喜極而泣嗎?
「換你試試看,睜開眼睛突然看到一顆頭,就知道有多恐怖了。」
這會嚇出心臟病耶!幸好她心臟夠強,否則早不知死幾次了。
「敢這麼對我講話的女人,你可是頭一個。」他語帶威脅,尤其當兩人距離如此靠近的時候,處在不利地位的可是她。
她瑟縮了下。「我又沒惹你。」
「不對。」他的臉龐逼近,神情邪氣。「你已經惹到我了,在經過昨天之後。」
那低沉嘶啞的聲音及呵出的熱氣,撩得她一陣輕顫。他該不會打算誣派罪名給她,然後藉此予取予求吧?
這怎麼行?她除了會唸書,身上實在沒什麼值得他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