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慎哥,你對初晴會不會太嚴厲了?」侯姿秀勉強露出笑容地說。
「初晴已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不能無法分辨善惡。」翟子慎緩緩道。
「但……」在子慎哥心中何為善,何為惡?對他而言,善惡的標準又在何處?
侯姿秀不由自主地踏上前一步,抬起了手……
「姑爺,小姐想回房了。」瑤兒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立即轉移了翟子慎的全副心神,轉身再也不看她一眼。
「弄玉?」那小心翼翼像對待珍寶似的口氣擰痛了侯姿秀的心。
他對她,一直都是杉杉有禮到近乎生疏的地步,更遑論如此柔軟的語氣。
隱約聽得那令天下女人嫉妒的紅顏嬌聲道:「我沒事……」
「你生氣了?」
「沒……」
侯姿秀沒再聽下去,而翟子毅、翟子謙同情的目光更令她不堪!
她只能躲,像喪家之犬般逃得遠遠的,逃到看不到那對成雙儷影的角落。
☆☆☆☆☆☆☆☆☆☆ ☆☆☆☆☆☆☆☆☆☆
與翟子慎並肩漫步在山莊的蓮池旁,垂柳如絲輕揚,柳絮紛飛,閒雜人等早已識相地找借口退下了。
「你不該對自己妹子如此嚴厲的。」她有感有發。
翟子慎真不敢相信她啥時轉了性子,對污蔑她的人不予以雙倍反擊,挑起右眉等她後話。
「她只是個孩子……」顏弄玉一歎。其實,她很想嘗嘗讓小姑欺侮的滋味哪!
「就因為她還是個孩子,」翟子慎勾唇微笑,「經書一百遍已經足夠,不需要你提早教會她世間事不盡如表面所見。」
他不知道弄玉原本想做什麼,但肯定比抄經書一百遍來得殘酷。
顏弄玉聞言側頭一笑:「小女孩總是要長大的……」
真討厭,這男人究竟摸透了她幾分?還是他成天沒事做,便在觀察她並寫成紀錄,否則相處不久的他如何能捉到她的心思?
她的笑靨牽動翟子慎心底某個角落。他向來不是個急躁之人,至今唯一一件不假思索的決定便是她。第一眼見到她,便決定將這株北方芙蓉移植到南方溫暖的水澤,長樣左右。
他確信她不如外表柔弱,事實證明她確實堅韌,但——原來脆弱的是自己。
以為自己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卻還是在聽到的一瞬間,任一簇名為嫉妒的火焰狂猛迅速地蔓延開去,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他嫉妒所有擁有過她的男人!
察覺他的不對勁,顏弄玉伸出手輕觸他手臂:「翟——」
在她還未觸到他時,他猛然攫住她帶往懷裡,緊擁住她,將臉埋在她如雲的秀髮裡,喃喃地訴說他的歉意。
顏弄玉睜大眼,而後緩緩地放鬆靠在他胸膛裡,雙手環住他,閉上眼。
「我的心胸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狹窄。」他低聲道。
「喔。」
「我嫉妒那些男人。」一雙玉臂千人枕——初晴的話狠狠地刺進他的要害哪!
他其實該死的在乎透了!在乎到想找出所有的男人一刀殺了!
「嗯。」
他更緊地箍住她,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了,她卻還是默默地任他似要把自己揉進身體裡般地收緊雙臂。
顏弄玉窩在他胸膛裡,用著有點急促的細微聲音道:「只問你一句:後悔帶我回來嗎?」
他一震,「不!」他從不後悔帶她回棲鳳山莊——從不!
「那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原諒你。咳!我很不想說,但是——」顏弄玉深深吸一口氣,「你快悶死我了!翟子慎!」
老天,再不出聲抗議,她真會昏過去!
聞言他驚覺自己過度用力,稍稍放鬆了雙臂,抬頭望著她又咳又喘,幫忙著拍撫她的背部。
顏弄玉邊咳邊瞅著他混雜擔憂、歉意、心慌等等複雜情緒的臉,一朵笑花悄悄在唇邊綻放,「翟子慎,你猜我後不後悔來到棲鳳山莊?」
在她背部游移的大手一停,他輕聲問道:「你後悔嗎?」
「我還不知道。」她頑皮地一笑,抬起雙臂掛上他頸項,凝視他的眼,「我目前還不知道……我只來了一天不是嗎?」
青青垂柳隨風騷動著,混雜著蓮香、柳香的風拂過兩人的發稍。
他望著她令天下男人傾倒的容顏,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後悔也來不及了……我不會放你走的。」
他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帶回了她,休想他會放手!
「會與不會……難說。」她踮起腳尖,拉下他的頭獻上香唇。
美人獻吻,翟子慎自然把握機會,一手環住她不堪盈握的細腰,一手伸到她濃密柔亮的秀髮裡托住她的頭,讓大片青柳為屏,隱身在屬於他們的小天地裡恣情。
喜愛白衣的他,乍見之下有著謫仙一般飄逸悠遠的氣質,似不近人間七情六慾——呵,可一旦動情卻是濃烈得令人幾乎要窒息。
在她眼前,他的笑容不再總是嘲諷著什麼似的虛假,他的眼眸裡不再是冬夜的冷暗,而是夏夜的溫暖。
熱吻方歇,他的唇仍依戀地在她唇邊游移徘徊。她仰著頭承受他細碎的親吻,忽然笑了。
「翟子慎……」她呢喃道。
「子慎,或慎。」他的手也沒閒著,幾乎要把她背後的衣裳扯下。
她睜開迷離的眼,「嗯……有件事要告訴你……別把我衣裳扯掉了……瑤兒不在旁哪!」
「不在旁才好,」他輕笑,「為夫可以代勞,就這件事?」
「羞羞臉,還沒成親呢……」她空出一手刮了刮他臉頰。「不是。」
「什麼事?」
「我的男人沒一千個那麼多,想殺,倒也不會太麻煩。」
他停下動作,怔然。
「我明白,要你不介意很難,一千個跟十個都是一樣的……」
「弄玉……」他不明白,她為何要現在提起?
她凝視著他:「我要你明白,我的過去我不後悔,但今後顏弄玉是你的人,除非你放手……否則從現在開始,顏弄玉的男人只有你一個。」
她不要曖昧不清、心照不宣,疙瘩不人因為隱藏而消失,寧可掀開來說清楚!
翟子慎久久無語,只能深深地凝視她紅艷的嬌容。
「要我說多少次呢……這輩子絕不放手!」
☆☆☆☆☆☆☆☆☆☆ ☆☆☆☆☆☆☆☆☆☆
「娘……」侯姿秀奔進母女倆居住的梧桐院,忍不住悲從中來,撲進母親的懷中。
侯老夫人正與兒子派來的人說話,一見女兒這模樣也知她受委屈了,但不知是受何天大的委屈讓她如此泣不成聲?
示意其他的人出去,侯老夫人擁緊小女兒:「又是子慎那孩子那你難過了?」
女兒每每傷心流淚都與這侄子脫不了干係,似乎洽注定了這輩子來還他淚水的!
「子慎哥……不可能娶我了,娘……」侯姿秀傷心地泣訴她的絕望。
侯老夫人擁著女兒在榻上坐下,安慰地撫過她的頭髮,「子慎會娶你的。」
「不,他永遠不會了……」
除了顏弄玉,表哥眼中再也容不進任何人了,再也不……
連同為女人的她都看得入迷了,她有何籌碼去和她爭?
「相信娘。」侯老夫人只是如此說道。
侯姿秀不住的搖頭,「我不相信!不相信……娘!」她抬起小臉,臉上儘是斑斑淚痕,「你去跟表哥說,我願意不求名分,只要待在表哥身邊就好……娘……」
侯老夫人憐惜的手一頓。
「娘,我只想待在表哥身邊。這輩子女兒除了表哥,我誰都不嫁!」
「沒出息!」她又憐又怒,憐自己女兒的癡心,怒侄兒的無情,「我侯府的女兒豈可為妾?何況還是屈在一個妓女之下?!」
「但我沒法子呀……娘,有了顏弄玉,表哥再也不會看我一眼了……」
為妾,表哥還不一定人會答應哪!
打小,她便傾慕著那個英俊挺拔的表哥,總夢想著為他披上嫁衣。大人之間的恩怨她不管,她只想與表哥做一對神仙眷侶,也以為她一定能夠,但是如今卻盡數成空……世間為何要有顏弄玉呢?
「為何娘要讓表哥到京城去呢……若表哥不到京城,便不會遇上那可恨的顏弄玉了……便不會了……我也可以繼續作著我的美夢啊!」侯姿秀不禁怨懟起娘親的好面子,是那顏面之爭害了她的夢。
「姿秀,最可惡的是那顏弄玉啊!」侯老夫人蒼老得超乎年齡的的臉上閃過一絲惡意,「那個可惡的妓女才是元兇!是她勾引了子慎那孩子。」
侯姿秀哽咽著,無法成言。
「她以勾引男人為樂。她勾引了你六姑的孩子,使他忘了科舉、散光銀兩流落京城。一見到更有財勢的子慎,便拋棄了那可憐的孩子,勾搭上了子慎,將他迷得神魂顛倒。秀兒呀……我可憐的秀兒,不能就這麼認輸,娘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不認輸……我能如何呢?」侯姿秀泣道,「表哥看也不看我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