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賽帶著一絲無奈的說。
茉莉細細的看著眼前這個熟睡的男人,發現無論他多麼的不安或是煩躁,她都能夠藉著和他說話將他哄睡,讓他冷靜下來。
自從他受傷以來,今晚他第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卻仍舊沒有真正的清醒。
"不!我們中計了,快逃。"
他突然的大叫聲嚇得茉莉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外面的護士們也一定聽到了,她們很快的開門進來。
"怎麼回事?"
"要命,他為什麼這樣大叫?"
"我想他大概是夢見自己中槍時的情景了。"她細聲的告訴其他人,同時也繼續握緊他的手--她發現的另一種可以讓他冷靜下來的方法。
"老天,能不能讓他別這麼痛苦。"林賽哀傷的問道。
"我們來看看他的繃帶是不是還牢固。"護士們盡可能仔細的將他翻過身來,檢查他的傷口及繃帶。
"嗯,不錯。你們放心吧,他的傷口復元得很好。"
其中一個護士在檢查過後,笑著對茉莉說:"我想他只要在這裡好好休養,他的傷勢一定可以復元得很快。不過,下次他再醒來的時候,你要試著讓他保持清醒久一點。"
"好的。"
茉莉此時的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情緒完全跌落谷底。
下次再醒來?讓他保持清醒久一點?
老天爺,她根本不敢去想,萬一戴維斯陷入昏迷再也醒不過來,她一個人該如何活下去?
第八章
一個星期過去了,隨著時間飛逝,茉莉整個人瘦了一圈,幾乎可以隱約看見她皮膚下的骨頭。
戴維斯的主治大夫力勸幾次都無法將她勸離加護病房,連護士長都軟硬兼施的要她先好好照顧自己,否則不准她再來探病。
林賽甚至請來一個專業看護,茉莉卻仍然不為所動。
第二個星期,外科醫生終於表示戴維斯可以轉進普通病房。
就在某個大清早,原本坐在床邊卻累得睡著的茉莉從夢中醒來,這才發現戴維斯意識清醒的望著自己。
"茉莉?"戴維斯以一種平穩但是帶有懷疑的聲音輕喚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清醒。
"你醒了?感覺好多了吧?"她連忙起身靠近他的臉孔。
"我們在哪裡?"他問。
"市立醫院。"茉莉微笑的回答他。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以為我應該在那個酒鬼庸醫那裡。"
茉莉聽他流利的說話,這表示他正在逐漸復元,而且恢復得好極了。
"你本來是在那個該死的庸醫那裡,是我堅持要把你送來的。"
"我昏迷了多久?"
"兩個禮拜。"
"哦,"他沉默了幾分鐘。"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醒來。"
她靜靜的觀察他一陣子,然後柔柔的告訴他,"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要我放棄你。"
"所以?"他不安的問道。
"我非常、非常高興看到你終於醒過來了。"
他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也很高興自己醒了,我實在受不了自己一下子清醒、一下子又陷入昏迷狀態的感覺。而且我覺得自己一直在作夢,很多很多的雜夢,害我分不清現實跟幻境。"
"喔?你都夢見什麼?我可以知道嗎?"
"好吧,既然你是我夢裡的女主角,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他夢見她?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因聽見他說的話而泛熱。
"我夢見南台灣的墾丁,那裡有藍色的海洋、白淨的沙灘、還有你--你穿著一件很美的白紗結婚禮服。"
"你夢見我穿白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戴維斯居然夢見她。
戴維斯突然用自己的手指和她的纏繞,並且輕輕搓揉著。
"你知道你是一個多麼特別的女人嗎?''
"不太清楚。"
"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他溫柔的說道。
但你正試著忘記--
茉莉的心中立刻閃過這句話。
戴維斯笑了起來,"說真的,我真是不明白,每次我醒來,你都在我身邊,你怎麼能在這個鬼地方陪我這麼久?"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吐出這麼一句鬼話來,事實上,他愛死了一睜眼就可以看到她的感覺。
其實你是不希望我在這裡的,對不對?茉莉完全曲解了他心裡的想法。她不敢追問。
求求你別這麼殘忍的說出要我離開的話來。她暗自祈求。
"我只是想確定你一切都沒事,沒別的理由。事實上,許秋進一直不斷派人到店裡找我,要我盡快回台灣,或許他真的會帶我去墾丁。"
"許秋進?那你有沒有跟他講清楚?"他喃喃的問。
茉莉知道如果自己不趕快離開這裡,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的,她到底在期望些什麼?他永遠的承諾?或是他的求婚?別傻了。
"我該為你帶什麼回來嗎?"她轉移話題,裝出愉快的聲音問道。
戴維斯凝望她的臉龐,她美麗、令人心愛的臉龐,他實在無法想像再過一天沒有她共渡的日子。
他巴不得自己快點康復,讓他能正正式式的站在她面前,他還有好多話想說,他們還有好多好多的計劃該共同商量呢。
他不年輕了,他想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組織一個小家庭,繼續經營咖啡館,就像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日子。
一想起這件事,使他不由得微笑起來。
"我想是不用,謝了。"戴維斯嘴上是這麼說著,心中卻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抱緊她,好好的吻她。
真是該死!他現在這副鬼樣子,簡直比剛生出來的小貓小狗還要軟弱無用。
"好吧,那我走了。"茉莉依依不捨的離開他的病床。"如果不舒服或是有什麼需要,就按牆上的鈴找護士來,知道嗎?"
"好。"他看著她走向門邊。
"茉莉。"
她回首,兩人凝望了好一會兒。
"我可不可以要求一個吻?"他問。
她的心跳停了兩拍,又劇烈的跳了兩下,令她不禁閉上眼睛,然後她才強迫自己睜開來望著他的臉。
她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回病床邊,彎下腰,將自己的柔唇貼緊他的,然後,她聞到一陣清新的氣息,宛如春意,強烈的向她席捲而來--
他輕撫著她的臉,貼近她的耳道:"待會見。"
她點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望著她走出門外,並開始耐心的等待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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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離開醫院後就直接回到咖啡館,雖然在她的心目中,早已經把這裡稱作自己的家了。
推開"醉愛爵士"的店門,她和傑克打了照面,她累得甚至沒有力氣向他打招呼,便逕自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準備開始收拾東西。
但是她一看到自己房裡的一切,不禁熱淚盈眶。
她房裡的設備很簡單,牆上的粉漆是用蘋果綠的顏色,一張過大的單人床放在靠窗口的那一面牆角。
窗戶上掛的是純白色的窗簾,窗台上還有一盆快要乾枯死掉的小植物。戴維斯買給她的時候,一直不肯告訴她那是什麼。
床的旁邊是小巧的化妝台和原木製的衣櫃,對面的牆上則是和衣櫃同一組的壁架,上面堆滿了戴維斯、山姆和林賽送給她的各式各樣的填充娃娃、陶瓷娃娃和音樂盒。
這是一個她自己真正擁有的房間。
茉莉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看著化妝鏡中自己的身影。
想到自己住在這裡的第一個晚上,她害怕得沒時間看看房裡有什麼傢俱,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個房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組台式的掛衣架。
之後連續的一個星期,她都只把這裡當成旅館的房間,連衣服都還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箱中--也許是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裡,她一直無法完全拋開逃亡的意念。
直到戴維斯帶著她上百貨公司,選訂了現在的這一組衣櫃和化妝台,但她仍然沒有使用。
第三個禮拜,戴維斯送給她一個小豬娃娃,她欣喜若狂,那一天晚上,她才真正把自己的所有行李,從旅行箱裡拿出來。
從那一刻開始,她知道,只要是待在戴維斯的身邊,自己便是安全的。
傑克敲了敲她大敞的房門,"茉莉,找你的。"
他遞了一支無線電話到她面前,上頭的通話保留鍵閃閃發亮著。
她的胸口開始發熱,心跳也跟著加速。
戴維斯已經開始想念她了嗎?
"是那個姓許的傢伙,"傑克的話,當場潑了她一身冷水。"你不想接的話,我可以幫你回絕他。"
茉莉失望的搖了搖頭,伸手接過話筒按下通話鍵,卻遲遲沒有和對方說話。她的臉上儘是掩不住的難過神情。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是戴維斯要找她。
雖然她也覺得這是不太可能的事,畢竟他剛從昏迷中清醒,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而她離開醫院還不到一個小時,只怕他根本不會查覺她打算離開他,再也不會回到醫院照顧他,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