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四下的梭望片刻,她深深吐出一口惡氣,拉攏外衣,再朝冰冷的掌心呵了呵暖氣,把手插回口袋裡。
該死的,那約了她在學校後門見面的混蛋竟然敢給她遲到,而且一遲到就是一個小時。
在這種惡劣的天氣裡,她之所以還像個傻瓜一樣繼續呆呆站在這裡等,已經不是為了等著和他見面,而是打算在他來的時候狠狠的痛罵他一頓,然後走人,從此不再理這個遲到的混蛋。
「嘎、嘎、嘎--」
她人沒等到,卻來了一隻奇怪的鳥直繞著她打轉,還不停的鬼叫著,擾得她等得不耐煩的情緒更加的火大。
「你這只笨鳥再來吵我,信不信我把你烤來吃?」她朝著莫名其妙糾纏著她的鳥兒惡聲惡氣威脅著。
「嘎、嘎、嘎、嘎……」全身覆著黑色羽毛的八哥鳥不怕死的回她一串難聽的叫聲。
「你不信?好啊,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數到三,你再不走,看我怎麼收拾你,一、二、三,好,你死定了。」
久候不到約她的人已經夠讓莫艾生氣了,現在連隻鳥都不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她惱了,伸手打算抓下這只沒長眼的傻鳥,卻見牠突然像起乩一樣,全身抽搐顫動著。
牠一下子啄著自己的羽毛、一下子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斜斜的亂飛著,彷彿隨時都要墜地似的。
莫艾愈看愈詭異,不知牠在做什麼?莫非牠瘋了?這是她此刻唯一閃過的念頭。
難道鳥也會得神經病?
接著牠在她的頭頂降落,她直覺的探手抓下牠,瞪著牠的鳥眼,她冷森森的開口,「好呀,這下逮到你了吧。」
鳥喙一張一闔的叫著,「嘎、嘎、嘎,莫艾……」
她訝然的睨著手裡的鳥,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剛才好像隱約的聽到牠叫了她的名字?!
厚,真是見鬼了,一定是因為她在這裡等太久,氣到得了幻聽。
「死笨鳥,我剛才警告過你了,你敢置若罔聞,這下我非拔光你的鳥毛不可!」她只是隨口說說想嚇唬牠罷了,豈知牠--「喂喂喂,你這是幹麼?剛才先裝瘋,現在又給我詐死呀,我說你這隻鳥心機會不會太重了一點?」
她的手指輕戳了戳牠的鳥頭,卻發現牠似乎真的昏死過去。
「喂喂喂,我只是嚇嚇你的啦,你快給我醒來,喂喂,死鳥、笨鳥,好啦,算你聰明,你立刻給我張開眼睛,有多遠飛多遠,只要別再讓我看到你在我面前胡鬧,我就饒了你的拔毛之罪。」
鳥兒還是沒醒,她忍不住輕蹙秀眉,她雖然討厭這只聒噪的鳥,但也不至於希望牠真的就這樣一命嗚呼的死在自己手裡。
該不會是天氣太冷,牠被凍昏了吧?
想到獸醫系的系辦就在這附近,她小心的捧著鳥奔過去。
她在走廊上遇到一個認識的學長,連忙攔下人。
「洪學長,拜託你幫我看一下這隻鳥好嗎?」
「牠怎麼了?」
「牠剛才好像瘋了一樣突然亂飛一陣,然後就昏了過去。」
洪明銓接過她手上的鳥,初步的檢視了下道:「暫時看不出有什麼異樣,要不然妳先把牠放在這裡,我再幫牠做詳細一點的檢查。」
「好,謝謝洪學長。」道完謝,莫艾離開獸醫系,走回宿舍。
寒馨看著進房來的室友,一眼就看出她眉眼間不快的情緒,笑問:「怎麼了?生什麼氣?」
「冷菘風放了我鴿子,沒來。」莫艾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但隱忍的嗓音中還是些微的洩漏出一絲火氣。
「咦,他爽約呀?」寒馨清雅娟麗的臉上似乎有點訝異。
「嗯,」她定到自己的書桌前,發現上頭放了一個紙箱。「這是什麼?」
「寄給妳的包裹。」
她隨手打開,發現裡面是一架古董級的留聲機。
「是誰寄這麼奇怪的東西給我?」她詫訝的翻看著紙箱上的地址,這才發現上頭除了她的名字之外,並沒有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怎麼什麼都沒有寫?」
寒馨也靠近跟她一起看著這架留聲機,它的底座是桃木色的,背部以鑄鐵製成拱形基架,手搖轉動發聲。
「不是妳讓人寄來的嗎?」
「當然不是。」莫艾一臉莫名的搖頭,瞪著以紫銅打造的雕花喇叭,黃銅材質的喇叭管,懷疑的說:「別說這種東西還能不能用,就算能用,我也沒有可以配合這種留聲機的黑膠唱片呀!」一念閃過,她聳起眉心。「啊,莫非是……」
「是什麼?」寒馨順著她的話問。
「不會是冷菘風寄來想惡整我的吧?」這麼一想,她益發覺得以冷菘風幼稚的個性也許真會這麼做,說不定他今天就是故意把她約出去,然後再讓人送來這個東西。
她立刻戒備的退離留聲機兩步遠,唯恐它待會會彈出一個嚇人的東西,或是發出什麼怪異的聲響。
寒馨則乾脆將留聲機搬出,詳細的查看了下,發覺底座有個小抽屜,順手拉了下,卻打不開。
「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樣,這種留聲機現在幾乎很少見到了,他不至於寄這種東西來捉弄妳吧,妳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其它人寄給妳的?」
「除非我得了健忘症,我不記得有任何人說過要寄這種東西來給我。」
雖然寒馨說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莫艾還是不放心的再詳詳細細的觀察了一遍,至於底座的抽屜,她剛才瞥見寒馨似乎打不開它,也沒嘗試再去碰。
寒馨思忖的說:「也許寄給妳的人過幾天就會跟妳聯絡了。」
「可能吧,那就等等看好了。」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她隨手將它裝回紙箱裡。
這時窗外突然響起幾聲撞擊玻璃窗的異響,接著就聽到寒馨打開密閉的窗子,發出疑惑的單音。
「咦?」
「怎麼了?」抱起留聲機,準備先搬到床底下放置的莫艾抬起頭,望過去,就瞄到一個眼熟的黑色飛行物從窗外飛進寢室。
「啊,怎麼又是這只笨鳥?!」她訝異於牠的出現,更驚訝牠竟然能找到這裡來。
「莫艾,妳認得這只八哥鳥呀?」視線盯著剛才頻頻撞擊窗子的黑色鳥兒,寒馨好奇的問。
「我剛才在等冷菘風的時候,牠就突然飛來,最奇怪的是它居然一直纏著我不肯離開。」她將手中抱著的留聲機放回書桌上,把之前的情形告訴寒馨。
寒馨看著繞著莫艾打轉的八哥鳥,沉吟了下。「嗯,這真的有點奇怪,況且妳已把牠送到獸醫系系辦那裡去,牠竟然還能飛到這裡來找妳,確實很不尋常。」
「就是呀,也不知道這只笨鳥是從什麼地方飛來的,硬要纏著我。」
「嘎嘎嘎……」八哥鳥叫了幾聲,繞著她飛了一圈,停在她頭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哦。」
莫艾探手要抓下在她頭上降落的飛行物,鳥兒快一步的飛走沒讓她抓著。
「嘎嘎嘎……」牠聲音高亢的叫著,似乎對自己能夠利落的躲開她十分滿意,又趁機把她的頭當成降落點停棲。
莫艾惱得再次伸出手,鳥兒機警的快一步飛開,讓她又再次落個空。
她與飛在半空中嘎嘎叫著向她得意示威的鳥兒大眼瞪小眼,她恫嚇的出聲。
「笨鳥,你敢再停在我頭上試試看,這次我保證鐵定拔光你的毛,讓你再也飛不起來。」
「嘎嘎嘎……」八哥鳥看來毫無懼意,且似乎玩得興起,仍繞著她的頭頂打轉,企圖尋找降落的機會。
寒馨看著眼前的一人一鳥,忍不住覺得好笑起來。
「寒馨,妳還笑,還不快點幫我把這只傻鳥抓起來。」橫了室友一眼,莫艾不滿的說。
「欸,莫艾,我覺得這隻鳥有點像一個人耶。」
「像誰?」她舉高的手不停的在頭頂揮動,阻止想把她的頭當成電線桿的笨鳥。
寒馨輕輕的吐出三個字。「冷菘風。」
「冷菘風?」
「嘎嘎嘎……」鳥兒忽然激動的高聲叫了起來。
莫艾對牠投去一記白眼。「你給我閉嘴,吵死了。」再望向寒馨,「為什麼妳會覺得這只笨鳥和冷菘風像?」
寒馨淡淡的說:「只是一種感覺啦,牠好像特別喜歡招惹妳,從牠飛進來到現在,都一直繞著妳打轉,卻理都不理我,這跟冷菘風很像不是嗎?除了妳,他根本不太理會其它女孩。」
莫艾看了突然停在床上的鳥兒幾眼。「聽妳這麼說起來,我倒覺得牠囂張的神態跟冷菘風滿像的。」
聽她居然這麼說,寒馨輕笑出聲。
八哥鳥不經意又叫了起來。「嘎、嘎、嘎……莫艾……」
莫艾訝然的瞅著牠,這次她確定從鳥嘴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會吧,莫非這隻鳥真的認得她?
這個不經意浮上的念頭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對於突然出現又執意纏著自己的這隻鳥,似乎又找不出其它更合理的解釋。
「寒馨,妳剛聽到沒有?牠好像在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