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所感應似的,他突然停在離她們不遠處的灌木叢邊。
兩個女孩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小梅一手摀住嘴巴,另一隻手緊拉著柳含蕊,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柳含蕊柔嫩的肌膚。
柳含蕊輕捏她的手,示意她別怕。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算了,天雷,我們還是快走吧,嫂子不會有事的。」
「你確定她在花園嗎?」石天雷沒理會天威的催促,只想找到他的新婚妻子。
「確定,而且在這裡娘會照顧她,如果上貨順利的話,你最多明晚就回來了。都成親了,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走吧!」石天威安慰著他。
終於,腳步聲和話音遠去,並逐漸消失。
小梅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柳含蕊一把摀住她的嘴,示意她保持安靜。
果然,石天雷渾厚的聲音再次迴響在空寂的花園,嚇得小梅一顫。
「蕊兒,我知道妳躲在這裡,我有急事必須趕去處理。妳乖乖留在青鶴莊等我。不要再躲了,不管妳躲到哪裡,我都會把妳找出來的!記住我的話!」
花園裡再次陷入寂靜,這次小梅不敢再輕舉妄動,只是看著柳含蕊。
柳含蕊的心卻被石天雷的「隔空喊話」鬧得七上八下,她不得不承認,儘管得知了他那麼多惡劣的行徑,但他的呼喚仍令她心潮澎湃,這讓她沮喪不已。
「可以說話了嗎?」見柳含蕊一直呆愣坐著,小梅忍不住悄聲問。
「哦,可以,當然可以。」柳含蕊馬上清醒。現在,她是非走不可了。
小梅這才放聲驚呼:「原來妳就是他的新娘?」
「以後不再是了。」她冷靜地制止小梅進一步的問題。「今晚打更後,我們在這裡碰頭,我知道花牆那頭有個小門可以通往外面。」
兩人商議好逃亡路線後,回到大廳。
瑞芳那個醋罈子隨石天雷他們走了,二叔二嬸除了關心地問候她們外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令她們著實鬆了一口氣。
晚飯後,柳含蕊回到屋內想收拾東西,可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他送給她的。
想到那時看到他送的這些華麗精緻的衣物和各種漂亮首飾時,自己曾有過的感動,柳含蕊不由心生悲傷,那時的她竟以為他是真心愛自己的,唉,多傻啊!
再看向大床,昨晚的一切又浮現眼前,令她嬌軀輕顫,眼睛蒙上了一層淚霧。
不,不要再想了!柳含蕊告誡自己,推開了那些不屬於她的情感和東西。
情感?東西?當世界已經整個在眼前崩潰消失時,它們又有什麼意義?
脫下昨天行禮時二嬸為她戴上的手鐲及身上那套華麗高貴的衣服,柳含蕊換上以前穿的粗布藍花衣裙,並慶幸昨天上花轎前沒有忘記把這些舊衣物帶在身邊。
最後,她給天雷和二叔分別留了書信,再次環視這個讓她終身難忘,充滿喜慶色彩卻冷清如塚的房間,吹滅了燈……
第三章
「答!答!答!」無篷小馬車在陣陣灰塵中快意地奔進了濟寧城。
「妳確定在濟寧鏢局可以找到妳貴根哥嗎?」坐在狹窄顛簸的馬車上的柳含蕊抬頭看看起風的天氣,擔心地問身邊的小梅。
「確定!」想到三天的逃亡生活終於要結束了,小梅萎靡的精神不由大振。
「兩位姑娘,濟寧鏢局到了。」車伕高聲吆喝著把馬車停在一個氣派的大門前。
柳含蕊和小梅互相扶著下了車,這段路令兩人腰酸腿麻,疲憊不堪。
「大哥,謝謝您。」柳含蕊遞了點碎銀子給憨厚的車伕。
看著馬車顛簸地駛遠後,柳含蕊回頭見小梅極不淑女地趴在門旁的木樁上拍打屁股。
「小梅!」柳含蕊急忙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喔,好痛嘛!」小梅呻吟著直起身,淚光盈盈地說著。
柳含蕊沒說話,只是望著她。然後兩個女人毫不優雅地當街大笑起來。
「這樣的逃亡很有趣嗎?」
低沉的聲音如驚雷般在她們頭上乍然響起。
彷彿被人扼住喉嚨似的,悅耳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們同時回身,駭然色變。
高大英挺的石天雷叉開雙腿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目光冷峻地盯著她們。在他身後,站著他的副衛隊長聶濤和六七名精壯漢子,每個人都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倆的舉動。
不會吧!這個男人通神了嗎?居然能追到這兒來!看著石天雷,柳含蕊暗自哀歎。
小梅忘了身體的不適,驚恐地躲到柳含蕊身邊,彷彿抓住救命稻草般緊抓住她。
「有我在,別怕。」柳含蕊看著傲然而立的石天雷,小聲地安慰她。
石天雷聲音不大但威嚴十足地命令道:「過來!」
「不!」柳含蕊勇敢地直視著石天雷。
「不?!」陰騖的眼眸射出冷絕的寒光在她倆身上流轉,嚇得小梅低頭啜泣。
「這是我的主意,與小梅無關。」柳含蕊將高過她半個頭的小梅擋在身後。
「那麼,該由妳來承擔所有的懲罰囉?」石天雷表情深沉難懂地看著她。
「我沒有錯,為什麼要受懲罰?」
「身為人妻,不辭而別,私自逃家,還沒有錯嗎?」
「我沒有不辭而別,我有留書給你,而且那裡也不是『家』!」柳含蕊針鋒相對地反駁他。
「妳有錯在先,還敢狡辯?」石天雷轉身厲聲喝道:「聶濤,把她們綁起來,帶回堡裡!」
「等等!」在小梅猛然的抽泣聲中,柳含蕊急忙大聲說:「我承認錯的是我,我願意接受懲罰,可是小梅沒有錯,你不能懲罰她!」
小丫頭,想跟我玩?
石天雷忍住心裡的笑意,面容依舊嚴酷地問:「小梅,是這樣嗎?」
小梅只是哭泣,臉上儘是縱橫交錯的淚痕,根本無法回答,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柳含蕊再也忍不住怒氣,她憤怒地對石天雷說:「你這冷酷傲慢的傢伙,我已經告訴你實情,也願意承擔責任,你為什麼還要逼她?」
「那好,我接受妳的認錯。妳能保證乖乖地跟我走,不再作怪嗎?」
「能。」
「說出來!」
「我保證乖乖跟你回去!」柳含蕊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句話。
天哪,她是那麼美麗,儘管滿臉倦容,頭髮蓬散,但依然美得不可思議,生氣的她更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晶亮的眼裡閃動著璀璨的光芒,騰騰怒火將她蒼白的面頰染上眩目的色彩,纖弱的身子挺得筆直,竭力保護著比她高大的弱者。
這就是他的妻--他的!石天雷心裡湧起強烈的自豪感。
「我能信任妳嗎?」他大聲問。
「當然!」柳含蕊忿忿地說,但又馬上補充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犯錯的人沒有資格提條件。」
「可是我接受懲罰,還做了讓你信任我的保證,這是兩件事。」
精明的丫頭!石天雷臉上已經有了掩藏不住的笑意。
「什麼條件?」
「放了小梅。」話一出口,柳含蕊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看著一直注視著她的石天雷,突然又心虛地把眼光移開了。畢竟,管到他的女人總是太超過了一點。
可是想到小梅正渴望與心上人相聚,她又有了勇氣,並決定趁著勇氣街存,趕緊一口氣把話說完:「你看得出來,小梅很怕你,如果再逼她做你的女人,她會被嚇死的。你是個有名望又英俊的大男人,總不會願意擔起嚇死女人的罪名吧?」
所有人都被柳含蕊的話逗樂了,而石天雷更是哈哈大笑起來,他一直觀察著蕊兒的表情,早已明瞭她的心思。
他的蕊兒實在是可愛又風趣。而且,他方才有沒有聽錯,她居然讚美了他?
他不再逗她,大聲喊道:「張貴根,出來把你的女人帶走!」
柳含蕊和小梅聞聲都愣住了。只見一個比石天雷略矮,但同樣出色的男人立刻身手矯健地從人牆後跳了出來。
「貴根哥!」小梅欣喜地撲進那個男人的懷裡,男人大笑著抱住她。
看到他們相聚,柳含蕊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這才感到身體的疲累和酸痛。
天地在旋轉,人群在搖晃,腳下如同踩著浮雲,她仰頭看天,天空竟是模糊一片。她緩緩倒下,閉上眼睛前,她聽到他焦慮的呼喊,看到一張驚惶失措的面龐。
哦,能把神氣的惡龍嚇成這樣,真是令人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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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蕊病了,幸好只是疲勞過度,加上輕微風寒。
石天雷令聶濤等人趕回青鶴莊押送滿載貨物的馬車先行回堡,自己則帶柳含蕊到附近的客棧住下求醫。
昏睡二天,喝了一大堆湯藥後,柳含蕊終於完全清醒了。
「謝謝你。」這是清醒後,她對石天雷說的第一句話。
「丈夫照顧妻子還需要謝嗎?」石天雷把玩著她的長髮說。
「不是的。」她知道這兩天他為了照顧她幾乎沒有好好休息,但現在她要謝的是更重要的事。「雖然那也該謝,但我先要謝謝你成全了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