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羅蘋,漢斯臉上不禁浮起微笑。
他很清楚自己對羅蘋的情感,從見到她第一眼,他就喜歡她了。他無力與強大的文化差距抗爭,但感情卻像脫韁野馬一樣無法阻止。
他從來沒有見過長得如此細緻的美人,雖然還只是個少女,卻已經散發著吸引男人的氣質。這三年多來,不管在任何國度,漢斯的眼光總是追逐擁有黑色長髮女人的身影,聊表對她的相思。他無時無刻都想要再看到她,所以他想盡辦法一再地來到中國,只為了看那美麗的中國娃娃一眼。
當他們的船在兩年前再度來到中國的時候,羅蘋又以男子姿態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很高興羅蘋來碼頭看他,不知以她小小年紀,是否如同他一樣知道對彼此是怎樣的情愫。
不過那天碼頭實在大混亂了,商館裡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男人,漢斯不敢想像隨時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危險;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漢斯連忙將她和她的小護花使者趕出廣州商館。
如果他可以在廣州自由活動的話,他那時候會毫不猶豫就把她扛在肩上,直接帶她回陳府,而不是讓她在門口抗拒地嚷嚷。
剛好又遇到前來替他接風及視察業務的陳義風和湯彼得,他們看到他對圓圓關懷及保護的舉動,深具好感並感謝有加,進而在生意上給予他更多的方便和協助。
所以每一次來到中國,漢斯都會被邀請至陳府作客。
雖然每次與圓圓會面只是勿匆一瞥、簡單的幾句問候,但也可滿足相思之苦,讓他細細回味,期待下回再次碰面。
看著小女孩兒日漸出落標緻,漢斯心中也愈來愈記掛著她,可是他知道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雖然伍德家族富霸一方,但在中國人的眼裡,卻是上不了檯面的野蠻人。他連奢望都不敢有——或許有一天自己可以娶羅蘋!對於羅蘋,他這輩子所能做的就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躲在一旁默默地愛慕她。
最近母親正忙著幫他安排和吉柏特家族聯姻之事,他並沒有什麼意見。在這樣的時代,為了傳宗接代,娶誰對他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拉回無奈的思緒,看著船員忙碌地上下卸貨,漢斯臉孔泛起一絲驕傲。
在兩年多的努力下,船隊事業已穩扎於亞、非、歐及美洲,船隊也由原本的十八艘船隻,發展至現在的五十一艘;每艘船載貨及吃水量皆在萬噸左右,並擁有最佳航海設備及基本武裝配備,實力雄厚。
秉持著不販賣人口、不走私、不運送鴉片的原則,漢斯知道自己正直的作風雖然深受一般人好評,可是也得罪不少人,樹立了一些敵人。
就像這陣子開往南非的船總是被劫、這三個月來在廣州被扣貨品兩次,漢斯心裡知道一定有人暗中搗亂。
「漢斯,這次在非洲,大湯姆要求我們回程代運五十名黑奴,你拒絕了他不怕回美國他找你麻煩?」
「強尼,我不是跟你說過做事要有原則,不要再提了。」
「這次經過英國,聽港口人說,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對你很感冒。為你好,你還是小心一點。」
「你也認為我很囂張?」
「不是。有些人認為你可以和中國官府打成一片,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卻做不到,挺有辦法的,難怪有人會嫉妒你。」
「我知道,謝謝。」漢斯很感謝好友的關心,但他不相信他們能奈他何。
「這不比在自己的家鄉,小心點兒準沒錯。」強尼還是不放心地再次強調。
漢斯已不耐煩地想要轉移話題。
「你這次來,我想辦法讓你看到廣州府紅牌歌妓,如何?」
「少來,別尋我開心了。」
「你以為我這幾年都是混假的?這兒的酒家我去過兩次,是那些官爺帶我去的,只是大家花的都是我的錢。」
強尼聽了快樂得合不攏嘴,馬上提出要求:「漢斯,真有你的!那就今晚如何?」
「別那麼急,要先用錢安排一下。」
「你不知道二十幾歲的男人,總是在忙著發洩下半身的慾望嗎?別跟我說你不一樣。」強尼可不認為自己猴急。
看了強尼一眼,漢斯點頭默認。拉著他向碼頭走去,一邊說道:「總得先忙完正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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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亞
同時,在廣州商館左楝的二樓英國商區,東印度公司代表威爾遜和海關人員李廣,正在瓜分這個月英國稅收的利潤。
威爾遜大方地將大半銀票丟給貪心的李廣,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到漢斯·伍德在人群中卓爾不群的背影,讓他感覺猶如芒刺在背。這個小子,這兩年多搶走他不少生意。
失人財路者通常沒有好下場,他得想個法子好好整整他!
「李廣,我想讓那小子消失在中國。」
循著威爾遜的視線望去,李廣質疑地問:「大人,你是指伍德先生?」
威爾遜點頭,沉聲說道:「最好是讓他們的船業也無法在廣州立足。」
「我怕有點困難,他和知府大人及陳記洋行關係都很好。」李廣為難地解釋。
想到陳義風,威爾遜更氣,因為上個月他居然拒絕購買他的鴉片,還壓低他上好印度絲毯的價格。
忿怒中的威爾遜把手中那份屬於自己的銀票也丟給李廣。
「如果出了什麼紕漏,我找兩廣總督替你撐腰,你還怕知府大人和陳義風?只要擺平他,口袋的銀兩又變多了,難不成你想跟錢過不去?」
「好,我想想辦法。」
「他不是每次來都會進城嗎?」威爾遜狡猾地提出意見。
「是啊,都是陳義風大爺安排的。」
「別跟我說你沒帶他去過春滿樓。」
「只有兩次,大人。」
「這次你也可以好好安排。」
「小的不懂?」李廣惶恐地提出疑惑。得罪伍德船業事小,可要惹惱在位的官爺或陳大爺,他可就慘了。
「我不會害你的。」看出李廣的恐懼,威爾遜改用安撫的口吻詢問:「你覺得吳記洋行如何?」
「吳富田那老頭子大小器了,成不了氣候。我知道他的大兒子很喜歡陳大小姐,吳富田三個月前去陳府提親時被趕出門呢。」這件事被廣州府的居民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柄談論,只是李廣仍稿不清楚這些事與陷害漢斯,伍德有什麼關係?
「這事可得小心進行,一定得找個替死鬼,免得大夥兒都佔不到便宜。」威爾遜開始耐心地向李廣解釋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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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薇亞
恬靜的午後,圓圓正坐在案前把玩著漢斯於一年前送給她的小鏡子。這把銅製的小鏡子,可以折疊,外表覆蓋著鮮艷的彩漆,一面還有西方女神的雕刻,讓圓圓愛不釋手。
算算日子,漢斯應該最近就會到中國了。想起他,總讓圓圓覺得很甜蜜,雖然說天德對她也很好,可是那種感覺不同。
從一年前她滿十五歲的那天,娘就不許她到處亂跑了。
她也很認命地待在家裡,帶著弟妹向湯師傅及莊師傅學習外語和詩經。直到三個月前,吳富田帶著長子吳亮元來家中提親,才讓平靜生活又起波濤。
說什麼她也不可能嫁給吳亮元那個不學無術的癩蝦蟆,還好這點陳父和她想法相同,一句:「陳某就算如何不濟,也不會出賣女兒。」就這樣不屑一顧地把吳家父子,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數箱聘禮,一同讓陳家的家丁「請」了出去。
不嫁給吳亮元,難不成自己該嫁給天德嗎?
想到這點,圓圓心中不由感到很迷惘;她覺得天德就像她的好兄弟,他們兩個人年紀相差不到兩歲,從小就吵吵鬧鬧到大。她倒覺得天德對妹妹夢夢挺好的,每次都用柔柔的眼神看著夢夢,讓圓圓覺得十分「噁心」。
這可是圓圓最近發現的秘密,她常拿此來取笑天德,笑他最近一定是吃到春藥,開始亂髮情了,然後兩人又會開始打打鬧鬧,直到一方跪地求饒才告罷休。
娘這幾天又在提醒她:「圓兒,你也長大了,不該和天德太親近,除非你下定決心要嫁給他了。」
嫁給天德,她寧願選擇漢斯。可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雖然漢斯在美利堅國也是大戶人家之子,可是在中國,他就是個番仔,身份地位連路上的乞丐都不如。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如同天地一般,讓她想起來就心傷不已。
——與其隨便嫁人,我寧可孤獨一生。
書念得多了,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圓圓就是最佳的寫照;除非她自己把事情想通了,不然任何人也不能更改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