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沒話可說了吧!」見桑綺羅不答話,章旭曦索性來個自問自答。
「我就不信你都不露餡兒,一直忍得住寂寞。」到底有才華的人是不堪寂寞的,雖不願承認,但她確實是有才華的。
章旭曦狂得二五八萬,等著她回答,他原本以為她會再次逃避,沒想到她卻犀利地說道。
「別把每個人都想成跟你一樣卑鄙,我和你不同。」桑綺羅的眼中含帶著微微的輕蔑,激起章旭曦臉上的紅暈。「你有沒有想過,若你肯用你的聰明才智多為一個無辜的人申冤,這個社會就會少一樁冤案,少一個人受罪。何苦把自己變成一個只認得錢的訟棍,你這麼做,對得起你的祖先嗎?」
從他幾乎和她同一個時間喊出捉凶這點就可以看出,章旭曦其實是很有實力的。只可惜他少年得志,被名利沖昏了頭,以至於變成一個只認得錢的訟棍。
桑綺羅為章旭曦可惜,可人家卻不這麼想,他立刻以激烈的口氣反駁。
「嘴巴請放乾淨一點,桑綺羅姑娘,我何時被稱為論棍?」簡直胡說八道!
「你不要以為連續打贏我兩場官司,就可以胡亂給我冠上罪名……」
「容我提醒你,章大訟師,你輸給我的官司不只兩場,而是四場,前面輸掉的部分千萬別忘了算。」桑綺羅甜甜地打斷章旭曦兼提醒他。
「再說,你一直信誓旦旦地辯稱自己不是訟棍,那麼我倒想請教你,李大年的案子該怎麼說?莊阿發的案子你又要如何解釋?請回答我!」桑綺罹難得發火地詢問章旭曦,清澈的眼瞳宛如鏡面,在在照出他的原形。
章旭曦這會兒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要不是為了同她爭一口氣,他才不會接下李大年這樁案子,可莊阿發的事他就有話說了。
「李大年的案子我不同你爭,可莊阿發這案子,我可不認為我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他冷哼。「本來隨便到別人家門口上吊就不應該,這關係到道德問題,我不過是想辦法幫他解因而已。」而且到最後他還是被官府捉去了,還計較什麼。
「話說得好聽,但你可知道,人家為何到莊阿發家上吊?」桑綺羅就是看不慣他那副無所謂的模樣。
「當然知道。」當他是白癡呀。「上吊的人欠他一筆錢還不出來,又不滿座阿發催錢,一氣之下就跑到他家門口上吊了……」
「胡說八道!」桑綺羅駁斥章旭曦的謬論。「那上吊的婦人的確欠了莊阿發一筆錢,可卻不是因為還不出錢才自殺,而是因為被他玷污了身子,不甘心才到他家上吊。」
「可是……莊阿發他說……」章旭曦傻眼了,這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說的話你全信嗎?」不待章旭曦把話說完,桑綺羅即逼迫他思考。「難道你就沒想過事有蹊蹺,聽不出他是在說謊嗎?」
桑綺羅寧願相信,他是因為一心想戰勝她,所以才會不去查明真相,糊里糊塗成了幫兇。而章旭曦也的確就如她所想的那樣,一心想扳回一城,以至於直覺告訴他有問題,他卻還是選擇當了幫兇。
他啞口無言地看著桑綺羅,一方面佩服她,另一方面卻又討厭她。在她有如明鏡的眼神之下,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嚴厲的審視,永遠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男孩,隨時等待糾正。
他才不要被糾正,他要的,是恢復過去寧靜的生活,恢復他「金陵第一訟師」的地位!
儘管章旭曦知道,她有可能是對的,卻仍固執地選擇和她槓到底。「我不管他是不是在說謊,反正我已經輸了官司。」最重要的是收回失土。「剛剛你才當著我的面承認,你確實躲在你哥哥的背後寫狀紙,現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自圓其說。」
其實從頭到尾她都沒正面承認過她才是害他打輸官司的元兇,但沒關係,他最擅長的就是聯想,現在就看她怎麼否認了。
章旭曦以為桑綺羅又會來「你誤會了」那一招,沒想到這回她卻爽快得很,一下子就承認她就是那個藏鏡人。
「對,我就是躲在家兄的背後寫狀紙,害你連輸了四場官司,你管得著嗎?」對付煩人的蒼蠅,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打死。
「你若真的有本事,就麻煩你找出證據,上衙門去告我。我已經厭倦了你的跟蹤遊戲,再見!」
隨手揮出蒼蠅拍,桑綺羅連回頭看看蒼蠅死了沒有都懶,便踩著輕盈的蓮步揚長而去,留下張大了嘴的章旭曦,瞪視她的背影。
居……居然有這麼狂的娘們!他不把她的底掀出來,「章旭曦」三個字就倒著寫,絕不食言!
章旭曦咒天詛地的發誓。
第五章
為了不得罪天地,貫徹自個兒的諾言,章旭成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掀桑練羅底的辦法,這個辦法就是——偷!
他要偷什麼呢?
答案是狀紙。
對了,他就是要偷、狀、紙。
至於他為什麼要偷、狀、紙?
那就更簡單了,因為他要找證據,他要翻遍桑家的各個角落,找到有桑給羅字跡的狀子,證明桑致中過去那些打勝的官司,都是她在背後作怪。
躡手躡腳地摸到桑府的後門邊,章旭成早就打聽好了,桑綺羅此刻不在府內。根據他派出去探子的說法,桑致中已於兩天前回鄉祭祖,隔天一大早桑綺羅也張羅好一切,隨後跟去,所以說現下桑府正大唱空城計,就等著看他這個司馬懿第二敢不敢闖入。
他敢不敢?
當然敢了!
為了扳倒桑褲羅那娘們,不要說是翻牆當小偷,就算是要他持刀當強盜,他也照幹不誤。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非得要拿到證據,送那臭娘們去吃牢飯不可。
在心中嘿嘿嘿地暗笑了幾聲,章旭成彷彿見到桑統羅蓬頭垢面,蹲在牢房裡苦苦哀求他原諒的模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有精神起來。
為了早一天看見她哭著求饒的穆樣,章旭成毫不遲疑地捲起袖子,紮好褻子,以便待會兒翻牆之用。他右手扶住磚塊與磚塊間的隙縫,左腳跟著左手使力往上爬,不一會兒便像缺了腿的蜘蛛,笨拙地爬上牆。
混帳!
他惡聲惡氣地叱罵身下折磨人的高牆,兩腳困難地爬行,好幾次都差點溜下牆,最後終於讓他攻上牆頂。
「呼、呼。」他滿頭大汗地喘氣,臉脹得和剛蒸出來的饅頭一般紅。
果然是個極陰之地,主人沒良心也就罷了,居然連圍牆也要欺侮他,害他爬得這麼辛苦。
章旭曦喃喃地抱怨,決定先坐在圍牆頂休息一會兒,兩眼不自主地被底下一間間簡樸的廂房吸引。
不知道桑綺羅的廂房是哪一間?
他愣愣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內院,簡單和優雅的鏤空扶桿,恍惚間彷彿看見她推開其中的某一扇門,抬頭對他微笑。
「早……」章旭曦傻呼呼地伸出手跟自己想像出來的幻影打招呼,不料才沒搖幾下,整個人就失去重心從牆上掉下來。
「哎喲!」他先叫了一聲,隨即又趕忙用手遮住嘴,就怕被人發現。
小心點兒,笨蛋!
他輕輕拍打自個兒的嘴,告誡自己不可驚動到管家或僕人,雖說桑氏兄妹皆已外出,但還是小心為妙。
悻悻然地自牆腳下爬起來,章旭曦可以感覺到運氣有點走遠了,等他看見後門竟沒有上鎖的時候,更是覺得老天遺棄了他。
搞、搞什麼,後門竟然沒有關?!
他氣得輕踹了一下後門的門板,覺得桑家上上下下都在欺侮他,連門都不例外。
火冒三丈地轉身,章旭曦拚命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別跟那些門啊、牆啊之類的無生命東西一般見識,真正欺侮你的是有生命的東西,比如說,這家的女主人。
如此不斷地安撫自己,章旭曦頓時覺得好多了,連忙振作起精神,繼續做他的竊賊去。
只見他鬼鬼祟祟,笨手笨腳地打開每一間廂房,進去繞了一圈又出來,如此重複了幾次.才讓他找到書房。
就是這兒!
興奮不已地推開書房的門板,章旭曦這會兒忙著感謝老天,這房間到處是書冊。
他東摸摸、西碰碰.發現這些書冊都是一些有關審判的範例,其中五花八門.甚至還有死人的解剖圖。
他好奇地拿起那本解剖書.翻了一了,正好翻到一個開膛剖腹,被毒死的案例,書上寫道:
人若是被毒死,指甲會變黑,腸內還會殘留噁心的汁液……
他「惡」地一聲丟下書,抱著胃干吐。
這婆娘平時都看這麼噁心的東西,難怪說出來的話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原來是其來有自。
著著實實地干惡了幾下,章旭曦才高舉雙手投降。
是,他是不用功,沒她這麼好學,連對死人的內臟都有興趣。
值得慶幸的是,他無意倣傚桑綺羅,只想趕快找到她親筆寫的狀紙,好證明他沒有得疑心病,一切正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