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都沒吃東西?」紀凡修問。
「我吃不下。」貝兒合上眼,又昏昏欲睡。
「你是想把自己變成木乃伊嗎?」紀凡修捲起衣袖。「你家裡有沒有米?」
「做什麼?」她昏沉地問。
「煮點稀飯給你吃,你太虛弱了,這樣下去不成。」紀凡修搖頭歎息,逕自到她的廚房翻找著,結果在冰箱裡找到一包米。「妳竟然把米冰在冰箱,未免太天才了!」他扯著嗓門往客廳叫,又找到鍋子,開始洗米熬稀飯。
許久後,廚房傳來稀飯的香味,貝兒嗅到了那味道,腦子竟愈來愈清楚,感覺到自己飢腸轆轆,胃忽然絞痛了起來!
「再等一會兒,我把稀飯弄涼了,再端給你。」紀凡修又往客廳叫。
貝兒痛苦地抱著肚子,想了想才發覺自己自那晚後就沒吃過東西了。
「我在你冰箱發現一罐肉鬆,你這個人真奇怪,什麼都往冰箱放;來,我扶你起來吃點東西吧!」紀凡修拿開泰迪熊,扶起貝兒,把熱呼呼的稀飯端到她手上。
貝兒被動且顫抖地捧著碗,內心激動地瞅著紀凡修看,這才注意到他今天沒有梳浪子頭,身上輕便的T恤和牛仔褲,充滿朝氣,比起夜晚在酒吧看來正派;然而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在她身邊的居然不是親人,也不是她心愛的人,而是酒吧的組長,一個總是被她忽略的人,她感到好淒涼,淚又襲上她腫脹的雙眼,無聲地墜落。
「別再流失電解質了,快吃一點,我看你都快成『人肉乾』了。」紀凡修打趣地說,眼神充滿鼓勵。
他的好意教人無法拒絕,貝兒握緊湯匙,遲疑地舀了一口稀飯進口中,溫熱的暖流通過她的喉頭,滑進她的胃,她再也無法矜持,囫圇吞棗,吃得像個餓死鬼,狠狠地吃光一大碗稀飯。
紀凡修盯著她的吃相,很有成就感,似真非真地說:「不如讓我來照顧你好了。」
「我……不需要人照顧。」把胃填滿後,貝兒的精神快速恢復,拭了拭嘴,鄭重地向他道謝。「謝謝你救我一命,不然我可能會把自己給餓死了。」雖然他笑起來更帥氣,可是她卻從未被他吸引。
「你心底一直有個戀人對嗎?」紀凡修問。
貝兒點頭承認。
「哎!那我煮這鍋稀飯還真是白忙一場了,贏不了美人心。」紀凡修的玩笑裡有些許感歎,其實他對貝兒頗有好感,但他也深知感情是無法勉強的。
「這樣吧!如果你需要幫忙,別忘了我,隨時歡迎你打電話給我,還有這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網址,我發現他們的酒吧在徵人,你不妨上網去查查看。」紀凡修從皮夾取出一張縐縐的便條紙,貝兒對他有說不出的感激。
「老實說,你那天上樓去鬧場能活著離開算是奇跡了!大老闆他可不是普通人……」
「你對他那麼瞭解嗎?」貝兒探問。
「開玩笑,我也是龍幫的一個『小腳(ㄎ丫)』。」紀凡修捲起衣袖展示手臂上龍幫人特有的青龍刺青。「雷神可是我的偶像,在龍老大還在時,他就是我敬仰的精銳殺手之一。」
貝兒一顆心被捲進深不見底的漩渦裡!她真無法想像冷廷烽當過殺手,而紀凡修競還用了「敬仰」二字!
紀凡修未察覺貝兒的驚愕,放下袖子,看看表說:「我得閃人了,等會兒堂口有個聚會,要出任務,我不能遲到。」
「等等,你知道他住哪兒嗎?我是說那個雷神。」貝兒扯住紀凡修問。
「龍幫的大本營在馬來西亞,他當然住那兒,聽說佔地千坪,僕人上百人,還有後宮佳麗三千人。」紀凡修說得誇張;貝兒聽得心神搖撼。
「他什麼時候會走?」她問。
「這種事,我這個『小腳(ㄎ丫)』就不得而知了。」紀凡修聳肩,拍拍貝兒的背說。「沒想到你對雷神那麼有興趣,看來我們是志同道合,改天我再告訴你好了,現在我真的得走了,遲到可不好。」
紀凡修立起身,非走不可。
貝兒有千萬個問題,但她知道那麼清楚做什麼?存在她心底的是冷廷烽,雷神是陌生人!
「我送你出去。」她失神地說,搖搖欲墜地走向門口開門,目送紀凡修開車離去;她若有所思的望著遠方,未注意到隔壁張姑家門前的一群三姑六婆,此刻正在對她評頭論足。
「那個一定是孩子的父親。」
「真叫人不敢相信啊!」
「她好像依依不捨呢……」
貝兒無言地垂下雙肩,歎了口氣,不經意中發現了那群朝她看的鄰居太太們,一見到她突然作鳥獸散,包括那日在她窗口窺探的張姑和四婆。
貝兒無心和她們打交道,踅進屋裡,心底似壓著一塊巨石。
入夜後,貝兒小心的鎖上每一道門窗,回到房裡,沒有音樂的日子變得好枯燥,寧靜到耳鳴的感覺很不好受,但她卻再也不想打開那個收音機,逼著自己忘了冷廷烽。
「你也覺得好悶對嗎?」她把泰迪放在梳妝台上,環抱著它肥嘟嘟的肚子,低喃。「你可要一直和我相依為命哦,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貝兒這麼對泰迪說,期待自己心底的傷痕很快會癒合,雖然她不知道需要多久時間。
「我會忘了他的,永遠不再想起他。」她眼底滿滿是淚,但她堅強的不讓淚水滑落。
第三章
沒有音樂的夜晚教她不安,且輾轉難眠。
貝兒索性找出紀凡修給她的網址,到書房上網查詢──那家五星級飯店的附屬酒吧果真征兩名調酒師,她心中有些雀躍,預備明天去應徵,她關上計算機回到房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仍是了無睡意。
「你也睡不著嗎?不如我們下樓去調一杯幫助睡眠的飲料來暍。」她瞅著泰迪亮瑩瑩的雙眼問它。
泰迪「沒意見」,貝兒就抱起它,光著腳丫子溜下樓。
住宅區一到夜晚就好安靜,安靜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貝兒打開廚房的小燈,把泰迪放到椅子上,輕聲問它。「你想喝什麼?氣泡酒加檸檬嗎?不行,氣太多容易打嗝。白蘭地?不行,那太烈了,會睡得昏沈,明天我想去應徵新工作呢!不如喝點熏衣草茶好了,它能幫助睡眠,就這麼決定了。」
貝兒從冰箱裡取了花草茶罐子倒了些紫色的熏衣草在小茶杯裡,正要倒上沸水,忽然聽到一聲粗嗄的喘息聲!
她一怔,往窗外瞧去,戶外昏暗,除了遙遠的街燈沒有任何光線,難道是那些無聊的鄰居又來窺探她?
她悄然放下茶杯,走向窗邊,大膽地隔著玻璃窗往外采──外頭無人,可是她明明聽到喘息聲。
她狐疑地走回流理台,端起杯子要注水,又聽見喘息聲,這次她聽出那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
怎麼回事?鄰居惡作劇嗎?
她撅著唇,揚起美眸,悄聲放下杯子,走向後門,輕輕開鎖,打算出去嚇走她們,可是門一開她卻被驚嚇得差點要昏厥;一個高大的人影竟閃到她面前,她正要放聲尖叫,那人竟以大手封住她的嘴,低聲警告。「別出聲。」
貝兒震驚到了極點,黑暗中的人竟是……冷廷烽!
昏黃的燈光下,她瞪大了眼瞥著他;他眉宇緊蹙,深邃的雙眼緊凝著她。
她見到他左肩的衣袖被血染紅了,且血流不止,她想嘲諷他,質問他,他卻失重般的倒向她身上!
貝兒一顆心猛地一顫,趕緊伸出雙臂攙扶著他。「快進來!」她用小小的肩頭支撐著他坐到椅子上,隨即把後門關上,仔細上鎖。
「你……被仇家追殺嗎?還是被暗殺?」她慌得語無倫次。
冷廷烽靠在椅背上喘息,微睜著眼看著她,唇角扯出淡淡的笑痕。「那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剛剛聽到你和誰在說話,那個人呢?」
「人?」貝兒驀然脹紅了臉,不想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他走了。你等著,我去找繃帶,消毒藥水……」當務之急得先去找藥箱幫他止血,否則他可能流血過多身亡,那麻煩就大了。她才要離去,他卻緊扣住她的手臂。
「他是誰?」冷廷烽沉鬱地問。
「一個優雅的男士,有血統認證的。」貝兒心怦怦跳,有些負氣地隨口胡說,意外地,她竟看見他眼中掠過一抹苦澀,雖然極為隱微,但她還是看見了。為什麼?他還會在意她嗎?
冷廷烽放開她,靠在椅背上低啞地說:「給我一把尖銳的小刀和大量酒精,還有針線。」
貝兒心底駭異,直覺告訴她,他的傷並不是刀傷那麼簡單;她無法再去研究他的眼神所代表的涵義,急忙去拿藥箱,張羅他需要的東西,送到他面前。
「出去。」他低嗄地說。
貝兒懂得他是要她迴避,不想讓她看見血腥畫面,但她並不那麼怯懦。「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