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曼麗沒有動作,表情仍是呆呆的,眼睛直盯著他身後的鍾璦,歐陽真彥沒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跟鍾璦直可媲美。
「曼麗?」他提高聲量,等她反應過來。
楊曼麗震了一下,方回過神來,想起他剛才的話,她連連點頭,「喔,好。」說完便快步離開。
她的腳步顯得十分倉皇失措,但這時候的歐陽真彥一顆心全掛在鍾璦的身上,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留意。
將躲在身後的鍾璦抓到懷中安置,他輕柔拍撫著她的背脊,「別怕,有我在這兒,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鍾璦沒有回答……她也沒辦法日答,只能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瑟瑟地發抖。
歐陽真彥真怕她會把全身的骨頭給抖散掉,更怕她這樣永無止境地一直抖下去,不知哪兒生出來的衝動,他覆住她的唇辨,結結實實地給她一個吻,直到她喘不過氣才放開她,效果是立即的,就見她忙著喘氣,不再抖得宛如秋風中的落葉。
「好一點了嗎?」他不放心地問。
「我……」想起剛剛那一幕,她還是忍不住發抖,只是抖得沒剛才那麼嚴重。
「別怕,她不會傷害你的。」他給她安慰。
是嗎?鍾璦沒問出口,但心裡的懼怕不減,記憶中似乎有些影像浮現,看不真切,只覺得看到她的感覺很不好,好像有什麼討厭的事情即將發生,讓她害怕。
「這樣吧,你乖乖睡一覺,我去把她趕走。」看來小璦還是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不是不會再看到她?」鍾璦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想看就不會看到。」他只要她快樂。
有了他的保證,她放心許多。歐陽真彥讓她在床上躺平,撈起小狗睡在她身旁,再幫她蓋好被子——這已經成了她睡前必備的前置作業。
她忽然捉住他的手,「你要走了嗎?」
看出她眼中的脆弱與依賴,他露出個要她安心的笑容道:「沒有,我會在這裡陪你。」
「一直陪著我嗎?」她覺得自己極需要他的保證。
「嗯。」他點頭,雙手包住她的小拳頭,「乖,閉上眼睛。」
她聽話地閉上雙眼,感覺在黑暗中,他的手不斷傳遞著溫暖,惶然的心情慢慢地平復。
聽著她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緩,歐陽真彥露出釋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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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迴盪著錯亂的高跟鞋聲,呼應著鞋子主人心情的慌亂,直到踏上一樓地板,鞋聲才停止。
抱著樓梯底端的木頭扶手,楊曼麗慌亂得直喘氣,天啊!是鍾璦、是鍾璦!歐陽真彥竟然真的找到她了!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沒想到……乍見到鍾璦,她嚇得心跳幾乎停止。
如此看來,歐陽真彥待在台灣的這兩個禮拜就是在陪她,那麼他一定從她口中知道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天啊,她完蛋了、死定了!怎麼辦?他一定不會饒過他們的,他們該怎麼辦?
這時候,她的腦袋裡唯一出現的念頭是逃跑,事不宜遲,要跑就要快,舉起三寸高跟鞋就要往外衝,卻又突然想到什麼,在門口緊急煞車。
不對,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一時說不上來,楊曼麗命令自己靜下心來慢慢回想,首先出現在腦海中的是她推開房門時,背對著房門的歐陽真彥正在對鍾璦呵癢,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從她口中溢出,接著鍾璦發現了她的存在,笑鬧的表情丕變,換上的是百分之百的驚恐……
對,就是這個地方很奇怪,在睽違三年後的首次再見,會感到害怕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怎麼鍾璦的樣子比她還懼怕三分?活像大白天見了鬼一樣,她不應該有那種表情的,就算要有,也應該是憤怒才對,在她對她做了那件事之後,那麼她在害怕什麼呢?
還有,歐陽真彥的反應也很怪,依照他疼惜鍾璦疼到簡直走火入魔的程度,誰敢惹她傷心難過,他是絕對不會輕饒的,可是對於她的出現,他除了起初的驚訝外,便沒有其他的情緒,只是忙著安撫鍾璦……這樣的反應實在太過平和了,他應該恨不得殺了她才正常,為什麼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情況?
難不成鍾璦沒把那件事告訴他?可能嗎?她沒道理不把那件事告訴他的,除非有什麼特殊原因,那會是什麼呢?
一個想法如閃電般竄入她腦海,楊曼麗緊抿的雙唇像抓到什麼把柄似地陰陰地揚了起來。如果說鍾璦因為害怕把當年的那件事告訴歐陽真彥之後,他會賺棄她,所以不敢說,那倒是有可能。
她愈想愈覺得該是如此,那麼她現在如果逃走了,極有可能會給人作賊心虛的感覺,而引起歐陽真彥的懷疑,可是如果不逃,萬一他已經知道當年的事,那她豈不是乖乖地送上門等著他宰割?
不過就算她逃了,所謂「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依歐陽真彥的影響力,要找到她是易如反掌,她能躲到哪裡去?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她倒不如留下來賭賭看,搞不好會出現奇跡,就算沒有,也是早死早超生。高跟鞋轉了個方向,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等待的時間裡,心情忐忑,如坐針氈,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當聽見樓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的一顆心登時提到喉嚨口,雙手緊緊地抓著皮包的帶子,瞪著歐陽真彥挺拔的身影,她的模樣像極了即將要接受法官宣判的人犯。
「嗨,曼麗。」歐陽真彥率先打招呼。
「嗨!」她臉上硬是擠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心情則稍微放鬆了一點,因為聽出他語氣中的和善。
「怎麼突然跑來台灣?」
她的心臟震了一下,慶幸自己有個好理由,「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是我媽告訴你的對吧?」雖是詢問,但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嗯。」她狀似不好意思地點頭。
「我媽真是……唉!」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想到她的突然出現。
「伯母有給我鑰匙。」在一問一答間,楊曼麗的心情愈來愈趨於安穩,看樣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
「原來如此。」歐陽真彥喃喃低語,她忽然的出現讓鍾璦飽受驚嚇令他不悅,但想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便不忍苛責她。
楊曼麗看著不語的他一會兒,忍不住試探地問:「小璦她……」
「她睡了。」不等她問完,他便答道。
這不是重點!她不放棄的繼續問:「你是什麼時候找到小璦的?」在上主菜之前,總要先來點開胃小菜。
「兩個禮拜前。」
「剛剛我看小璦的樣子,好像……怪怪的。」這才是她極欲知道的重點,也好判斷如何處理目前的情況。
「她生病了。」他回答得簡明扼要。
「生病了?生了什麼病?」
「喪失記憶。」
楊曼麗雙眼一亮,「喪失記憶?也就是說她什麼人都不記得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太幸運了。
「嗯。」他點頭。
「可是她為什麼記得你?」她沒忘記剛才他與鍾璦親暱的模樣。
「不,她也不記得我和她的過去,是這段期間我每天與她相處,她才重新接受我。」
原來如此,難怪她沒把當年的事告訴歐陽真彥,搞了半天是喪失記憶了。可是看他的樣子,分明對鍾璦餘情未了,他也說鍾璦又重新接受他,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在分開三年之後又走在一起,那豈不表示她這三年來的努力全都白費。
她花了那麼多心力,費心得到歐陽家人的認可,尤其是他母親根本已經把她當媳婦一樣看待,卻在她期待他們將步入結婚禮堂的前一刻遭逢劇變,上演「新娘不是我」的爛劇碼,這要她如何能接受?
不!她不甘心,一定得想個辦法挽回頹勢才行。
「曼麗……曼麗?」
「啊,什麼事?」她連忙回神。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為何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歐陽真彥心裡升起一股懷疑,鍾伯父說當年小璦是為了去赴曼麗的約會才遭逢不幸,可是事發後,曼麗一直表示當天沒有見到小璦,也表現出為她擔心的模樣,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把鍾伯父說的情況跟曼麗的話連起來……啊,有了,他終於發覺哪裡不對勁了!
鍾伯父說當年小璦送到醫院後,為了瞭解小璦為何出事,他有打電話聯絡曼麗,警方那邊也有製作曼麗的筆錄,依照曼麗與小璦交好的友情,她應該會常常到醫院去探望小璦才是。
那麼按照道理說,第一個發現小璦一家人消失的應該也是曼麗才對,可是他記得當他去她家告訴她,小璦他們一家離開的時候,曼麗是一臉驚訝的樣子,為了尋找線索,他有問到她最後一次去看小璦時,小璦有沒有說什麼,而她的回答是那時候小璦還昏迷不醒,但鍾伯父說,小璦當晚就醒了,這豈不表示曼麗除了剛開始有去看小璦,之後便沒有再到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