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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劉芝妏

  一想到她懷孕了,但孩子可能不是他的,他的心情便翻騰著狂濤巨浪。

  「阿朗,你在胡說些什麼?」向來不易動怒的石德漢瞬間氣得臉色發青。

  「你們心裡明白我在說什麼。」

  「媽的,你這混帳!」猛一挫牙,煙硝火氣自他全身冒起。

  「……天哪……」悟清了他話中的意思,靳穗連反駁、為自己澄清的力氣都沒了。往後退了一步、兩步……直到身子緊緊地貼在牆上。

  涼著心,她愣愣地望著石德漢隨著一聲怒吼,像只脫韁的猛虎似的撲向石德朗,二話不說狠狠地就送了他一記鐵拳,而石德朗驀地發出一聲暴吼,不甘示弱的也立即回了石德漢一記飛腿。

  瞬間兩兄弟忸成了一大團的人肉麻花結,偌大的客廳剎那間成了戰場,拳來腳往的掃開了所有的傢俱。

  待兩人打得氣喘吁吁,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了時,同時止住了攻勢,兩雙火氣仍旺的黑眸對峙半晌,然後不約而同地憶起了靳穗。

  「她人呢?」

  「在樓上吧。」沒好氣地咕噥了句,石德漢斜眼瞟視著他,神情是完全的鄙夷與唾棄。

  重重的哼了聲,石德朗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尋人去了。

  「你剛剛的話很傷人。」在他身後,石德漢冷冷地提醒著。

  從小到大的手足兄弟,阿朗講話常常是有口無心,他知道也早已練就了一身的銅鐵之軀,阿朗的惡毒言辭對他完全不管用。而因為知道阿朗太在乎小穗,也清楚她以往對他這個學長曾有的迷戀,冷不防地瞧她倚在他這個假想敵的懷中,阿朗的心裡當然很不是滋味,之於這一點他可以原諒阿朗盲目的以言語攻擊他。

  但小穗卻不同了,人家是女孩子,又是嫁進石家的媳婦,聽到自己的丈夫這麼譭謗自己的婦譽,教她怎麼忍受呢?

  愈想,石德漢胸口的火氣又波波的冒了上來。真是不可原諒,竟敢用這麼下流的想法揣測親弟弟跟老婆之間的關係,虧他還三不五時的在小穗面前誇他好話呢,

  嗟,全都成了個屁。這會兒好啦,看他怎麼哄勸心靈受了重創的老婆走出房間。

  這回打死他他都不幫阿朗了,絕絕對對不幫!

  「不用你雞婆。」他也知道自己的話很難聽,小穗鐵定也火死了他的指控,但那情景,教他一時之間硬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他嫉妒、他吃醋、他有錯,可是她是他老婆,是阿漢的嫂子,她不該倚在阿漢懷裡的,還那麼親密的。

  重複著同一個畫面,他的理智一點一滴地喪失在醋意中。未退的憤怒在發現靳穗躲在房間,任憑他怎麼叫喚也不肯開門時,更是繁密的爆增萌發。

  「小穗,開門!」

  除了他自己的聲音,裡頭沒有半絲聲響回應他的叫喊。火了、惱了、怒氣沖沖的石德朗沒再揚聲叫囂,卻惡狠狠的一拳捶向房門,揮著滲出血絲的暴拳,一旋身疾衝出戰火未退的屋子。

  她愛窩在房間裡生悶氣就窩吧,不肯開門讓他進去,那他出去找樂子總行了巴!

  才剛爆發了一場戰爭,晚餐時刻,石家的餐桌上靜悄悄的,除了特意放輕的杯盤輕響外,三雙眼睛都不時的瞧了瞧低頭挑著飯粒的靳穗,心情各異。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夫妻倆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小輩們的舉動,相覷了眼,不的而同地將詢問的眼神落向悶不吭聲盡顧著吞飯的小兒子,偏他小子不給臉,從頭到尾沒拿眼神瞄向他們。

  吃飯時間裡,大兒子連說都沒說一聲,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以往他就算趕不回來吃晚飯,也總會掛個電話回家說一聲;而向來就注重儀表的小兒子臉上、身上多了幾處淤青,有一處甚至浮著紫紅色的血絲,陰沉沉的神情也挺唬人緊張的;而新進門才幾個月的寶貝媳婦兒整個人像是沉浸在閃著陰雨雷電的低氣壓裡。

  這些證據在在都顯示了一件事,稍早大人不在家,三個毛孩子關起門,鬧起革命來了?!

  又等了半晌,石爸爸滿肚子的咳聲歎氣。

  「阿朗不回來吃飯?」好吧,他好歹也是個一家之主,沒人想、沒人敢先吭氣,他只好先開口,投石問路。

  看看小輩們到底將氣氛搞得多嚴重?

  「嗯。」停下數飯粒的動作,靳穗的回答有些遲疑。

  「他有掛電話回來嗎?」他再問。

  「嗯。」她又是單音節的回答。

  他心想,真糟糕,媳婦兒死氣沉沉的答案只代表一項事實——事情大條了。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瞧見丈夫勇敢地打破沉默,石媽媽也忍不住了,「怎麼你們一個個臉色都那麼難看呢?阿朗他……」

  「媽,你別操心,沒什麼事啦,阿朗他只是……臨時有事得出去一下。」輕聲插進話,她不敢抬眼瞧向他們。她怕,怕透著心酸的泛紅眼眶會將心中哀傷盡曳。

  「這小子太不像話了,活了那麼大把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一卯起性子就像頭莽牛,做事從來不會顧慮到後果,都什麼光景,還敢窩在外頭不回來!」媳婦的解釋擺明了就是為兒子掩飾啊,怒眉一挑,石爸爸當下脾氣也上來了。

  阿朗以為他還是單身哥兒們那?都已經娶老婆了還這麼逍遙,況且看情形也不過是小倆口鬧彆扭罷了,這年頭有那對夫妻不曾吵過架?但是吵歸吵,若其中一方是揣著怒氣往外衝,這就不太妙了。

  可是不管是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最好是當事人面對面,一一地攤開來說個明白比較好,愈避事情就愈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我……阿朗他……他只是……」如今,她已然無心情告訴他們,她懷孕了。上午驚喜萬分的原因,如今已成了胸口隱隱抽痛的傷處。

  「只是什麼?就算是夫妻倆鬧彆扭,也沒必要避到外頭去吧?」他幾可與大兒子相提並論的粗率性子直接將問題浮上檯面。

  「老爸!」始終黑著臉的石德漢出聲制止父親的口無遮攔。

  「我沒有重聽,你不必那麼大聲叫我。」

  「老頭子,你就少說一句行嗎?」豬腦袋,沒瞧見媳婦兒都難過得在咬嘴唇了,他還在那裡煽風點火,「小穗,來,你不是最喜歡吃蜜汁排骨?」輕言軟語的,石媽媽挾了塊排骨放到媳婦兒碗裡,才縮回手就整個人愣住了。

  驀然無語,她心疼萬分的瞧見一顆淚珠沿著媳婦兒低垂的臉頰滴落在碗裡,然後一顆、再一顆……低俯著臉蛋,靳穗無聲的哭得傷心。

  唉,她那駑頓的兒子究竟又做了什麼好事?!

  怔忡地倚坐在床腳旁,靳穗在等著盛怒之下奪門而出的丈夫回來。

  阿朗的話的確是過分了,也的確是重重的傷了她,但她能理解、也能體諒,畢窘她曾經對阿漢哥有著迷戀是不爭的事實,偏又那麼不巧的讓他看見了很容易造成誤解的那一幕,因吃醋而大發雷霆似乎是個天經地義的理由,而阿朗向來說話又直接,又是在氣頭上,哪裡顧得了該撿些好話來罵。

  雖然理解跟體諒無法療傷,他的字字句句像千支針、萬支箭,刺得她胸口鼓著又辣又麻的痛楚,可是……她願意原諒他。

  因為她愛他,他是她的一切,他們是……結髮夫妻!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她靜靜地等著心繫的男人。揪人心魂的門鈴在寂靜夜裡響起,她是第一個衝到大門的人。

  「阿朗,你上那兒……你喝酒了?!」忽然,靳穗噢到了另一股味道,下意識的,她面露憎厭地退了一步,蒼白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除了酒味,石德朗衣容不整的身上還有……香水味,很濃郁刺鼻卻縈燒他全身的香水味。

  他,今天晚上去找別的女人尋求歡愛?!

  尖銳的刺痛刮破了胸口沉積的麻意,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的丈夫,雙手握拳在身側,她緊咬住下唇,努力地抑住強烈地痛楚浮顯在臉上的衝動。

  不會的,氣歸氣但阿朗不會這麼對她,不會的,他不會這麼殘忍的。

  「為什麼又喝那麼多酒?」淚眼汪汪,她上前扶穩他搖搖晃晃的身子。

  就靳穗所知,以前的阿朗是絕不會讓自己喝酒過量的,可是自從兩人交往後,她親眼目睹了兩次。

  一次,是在他生日的那天,原因不詳,但似乎是因為她的失言;再一次,就在眼前,原因是她。兩次的醉酒皆與她脫不了干係,望著他怒容絲毫未減的醉態,她的心也淌著熱淚。

  為自己,也為阿朗?

  「為什麼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呢?如果是因為……」

  「才喝幾瓶而已,你囉唆什麼。」透過醉意朦朧的眼,石德朗忽地瞧見了她頰上的淚水,「喂,我又還沒死,你哭個什麼勁?」

  「阿朗,你喝醉了。」

  「醉?哈,笑話,才這麼一點酒算得了什麼,我還可以再來好幾瓶呢。」忽地揚起手,他用力地推開她攪在他腰上的手,「滾開,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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