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豁出去了!
視若無睹以斜坡遍植的造景花圃,門廊下的露天座位,清脆的馬靴直抵藍色的格子玻璃門。
從清澈的玻璃看進去,一圈懈寄生遮蓋了大部分的空間,才站定,好香……是咖啡的味道,從哪來的?應該是裡頭吧,味道不錯……應該算是及格吧。
好香,好香。
秀氣的鼻子像小狗嗅聞一樣東嗅嗅、西聞聞,嗯,怎麼味道淡了?
門頂的義大利式風鈴因為她碰觸藍門發出聲響。
往裡看的她沒注意掛示牌寫著公休一天,她的全副精神都被裡面的事物勾去了。
沒有人。
是生意不好嗎?大概吧,這麼有格調的館子,身上沒錢的人恐怕連進來的勇氣都沒有。
藍色的門輕輕闔上,溫暖的空氣摻雜著從烤箱溢出來的蛋糕甜點香味,櫃檯上的咖啡器烹煮著濃郁的咖啡,漏斗咕嘟嘟滴著,只這麼聞著散發出來的交融香氣,引的她肚子饞蟲更加作祟,站在這樣的地方,讓人從腳底開始暖和起來。
她疲累的腳,緊繃的神經一瞬間通通得到了不可思議的撫慰。
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早春的陽光浸漬了小半張桌面,照映她擺在上頭的小手,顯得有些蒼白。
店面很大,應該可以容納七八十人的位置,卻很寬鬆的放了幾張桌椅,感覺上,餐廳主人是個懂得享受的人,推己及人,也想讓客人擁有寬敞的用餐品質空間。
感覺不錯。
裡面的通道有人掀了簾子出來,看見端坐的客人,怔了一下,本來要往櫃檯後面走的步子拐了個彎。
非常龐大的身影一下就遮住了不大活潑的陽光,休閒服、休閒褲,黑壓壓的影子壓下來,像一堵牆,膽子小的人會奪門逃出去。
「客人,我們今天不營業。」
「把你們這裡最好吃的東西通通拿來!要好吃的喔,不好吃不能算我的錢!」她自顧說她的。
不管了!什麼卡路里、高熱量、高脂肪,就算身材會走樣都不重要,先吃了再說!
自暴自棄一點都不難不,她應該說難得能夠這麼開懷大吃,毫無顧忌。
「小姐,我們今天公休一天,你沒看到外面的掛牌嗎?」陣營固守,絲毫不肯退讓。要是女客人肯稍稍抬一下買看外邊景色的眼睛,會發現這個跑堂的夥計眉如大掃,湍銳飛揚,五分頭,霸氣凜然,輪廓像刀鑿,骨骼稜角像是隨便一動都會傷人,耳下帶著一輪非常具有特色的圖騰銀環,惟有一張唇厚度適中,稍微調和了他全身上下散發的囂張狂狷。
但是她仍然目中無人的。
「我還要冰櫃所有口味的甜點蛋糕。」從美景滑至冰櫃五顏六色的蛋糕,她不需要Menu上的價錢來左右喜愛。
她不如乾脆把這家店包下來算了。
是反應小慢嗎?還是小姐她根本把人家的話當耳邊風,把不相干人等的話當電影旁白了。
「我說……」這樣被嚴重的忽略還是少見。
「謝謝!」她夠稱得上禮貌了吧?!
哇咧,雞同鴨講的厲害!
「餐廳今天不供應顧客任何餐點。」男人的口氣漸趨強硬。
什麼?她終於轉過眼珠子來。
「我現在就要東西吃,我餓壞了,我要吃……你不給我吃的……哪有人家這樣,餐廳不就是顧客至上?不供應吃食叫什麼餐廳!」她的情緒忽爾激動,憨甜的聲量也放大,放在桌面的小手握緊,感覺上,要是霸王敢不供上餐點就要水淹餐廳,給他來個台灣淹水紀錄實況重播。
「小姐,請你出去看看本店的告示牌。」
「我不要,上菜就對了!」她快要敲桌子了!
眼對眼,對上了。
男人兩眼炯炯,胸厚背鼓,氣勢凌厲,只要嘴巴稍微張大些潔白的牙齒像會一口吞了人。
她也不輸他,一張嘴又快又利。
「我失業又失戀,全天下倒霉事都倒在我身上,只剩下美食可以安慰我破碎的心靈,你到底上不上?!」激動過去,她突發的氣魄意識到男人驚人的體魄而弱了下去……呃……她……來到摔角場還是相撲的地方?看起來又不像,他跟那些賣肉、賣力氣的日本男人不同,也沒有都會男人的渾身娘娘腔,他的霸氣霸得非常理所當然,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會頂著。
餐廳賣場不都應該派那種秀色可餐的奶油小生出來招呼客人嗎?這麼大--尊的羅漢光是站著就可能嚇跑一堆人,嗯嗯,也難怪生意不好了。
現在應該是用餐時間吧,只有她一個客人唉,她會不會來到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
男人像是被她打敗了。
這年頭男男女女失戀不像被蚊子叮嗎?轉眼就忘,有需要這麼動刀動斧的來尋求美食安慰?
失戀又失業,的確可以在被允許的某個程度裡面囂張一下。
也因為這樣的垂眼,把童潤的身形攝進了眼瞳。
她有張細小的瓜子臉,潔白如上等好玉,眉睫密而黑是,雪白的臉蛋使得一對眼珠特別烏亮。DUOR的絲質削肩白衫,合適的腰身裹著GICCU的墨綠長窄裙,看起來修長纖細,蓬鬆的發及腰,有些不聽話的髮絲掩了臉側,使她增添了幾許神秘的風韻。
「我只能--說我先去看看廚房有沒有食物。」他眼中黑瞳滾動,隨便一個動作都可以構成殺人兇手的罪名成立。
「拜託,可不可以先給我一杯咖啡,我剛才就是因為聞到香味被勾引進來的,咖啡是你煮的嗎?很香,很香喔。」她可是不隨便誇獎別人的,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知道了。」有絲笑躍上他的唇,然後消去。
她笑起來的模樣像是不小心這漏了偽裝的成熟,眼睫彎俏,花瓣一般的嘴唇如春風吹來。
幾個步伐來到櫃始後面,幾分鐘,精緻的咖啡杯已經注滿撲鼻的黑色汁液。
接著他從冰櫃拿出一個份量頗重的水果蛋糕,放進盤子。
他專業的形象看在童潤眼中卻有些好笑。
你給他想想,一個龐大的巨人手捏一隻比他手掌心還要小的盤子,那模樣,說有多不襯,就多不襯。
咖啡杯落桌,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八分滿的咖啡也依舊在雪白色的杯子裡面晃蕩,沒有半滴不該的水漬濺出來。
「謝謝,你人真好。」童潤撩著一簇往下滑動的發往耳邊塞,五指修長,粉色的指甲泛著柔美的色澤,那是一雙從來沒摸過陽春水的手,氣質一等、容貌一流,無可挑剔的看起來是一株養在溫室裡面的嬌蘭,也因為這一擦,讓赫鏡持看見她無瑕的臉有道長長的擦傷。
「你受傷了?」他見過的人太多,要看清楚一個人的出身來歷並不難。
「什麼?」她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額頭的傷?」
「跟我男朋友打架的紀念品。」她不在意的敷衍。她沒說那是她跳圍牆還被樹枝刮傷的痕跡。」女孩子破相就不好了。」傷口看起來不像人抓出來的痕跡,這女孩在說謊。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裡的傷口要比那兒大。」她指著心口處。
「你贏了還是輸?」他平常不會有這般心情隨客人起舞的。
「啥?兩敗俱傷吧,誰也別想在我身上討便宜。」問那麼清楚做啥?又不是警察做筆錄。
「請慢用。」這不是他應該涉獵的範圍,赫鏡持神色不變的退回到後面半開放式的中央廚房。
「我瘋啦,跟一個陌生人說這個!」拍拍自己的頭,童潤嘲笑自己的無聊跟不必。
可是,看得出來他沒有半點嘲笑的表情。其實應該說他除了一號表情,什麼都沒有。
不管!
低頭看著送來的食物,芒果、葡萄、火龍果包著蜜棗,顏色春天的蛋糕除了濃濃的蜂蜜香、水果芬芳,夾層的蛋糕也抹上好吃的紅色碎櫻桃,入口即融,童潤老大不客氣的三兩口解決了一個水果蛋糕,咖啡也被收進肚皮,咂咂嘴,舔指頭,果然如她想像的好吃,可是這些東西,只夠她塞牙縫,其他的東西什麼時候才要來啊!
無聊的等待,讓她注意起餐廳的裝潢設計。
玻璃屋的漸層設計,不止讓這間餐廳光線充足,也也因為一層層的聚光,就算炎熱的夏天也不會炙傷客人的皮膚,優美的彩繪磁盤牆飾和窗外的花團錦簇相映紅,蔚為景觀。
雖然餐廳裝漢如此賞心悅目,她仍舊比較希望出菜的速度能加強。
「啪!」兩隻動物的腳掌沒有預警的在乾淨的玻璃窗上留下兩個腳印,一張看起來很兇惡的狗臉出現,要不是隔著一層玻璃,它怕是要把長舌往童潤的臉蛋抹過去了。
「嘩!」哪來的狗!好大一隻!
餐廳怎麼會有動物?
她也扮鬼臉禮尚往來。
她的動作刺激了大狗,雖然聽不見聲音,可以看見那只全身閃耀黃色金光的狗兒開始興奮的直朝著她撲,要多使些勁道,玻璃就要應聲破掉了。
她大概不應該做鬼臉刺激它,狗的自尊心通常都有點脆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