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隨著藥效逐漸發作,她的意識也愈來愈沉重,朦朧中,她似乎聽見電話鈴聲或是電鈴聲?
她的身體沉重得動不了,而她也不想動。
鈴聲就這麼一直響著,似乎持續了十幾分鐘,單調的聲音後來成了最佳的催眠方式,讓她沉沉墜入夢鄉。
※ ※ ※
「你說什麼?!」
肯特連忙放下擱在桌上的雙腿,坐直身子,一手快速地翻閱桌上的留言紙。
「不……采芩沒有聯絡我,你確定她不在家嗎……嘿,老兄,慢下來。」
接下來,肯特花了整整十分鐘安撫焦慮憤怒的亞德,等他終於掛上電話時,太陽穴已經隱隱作痛。
「老天!」這對夫妻真是讓他傷透了腦筋,肯特歎口氣,將椅子往後一蹬,拿起外套起身正要穿上,就被推門而入的人給打斷。
「采芩?!老天!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見到你。」肯特如釋重負地走向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你親愛的老公差點把我的耳朵給吼聾了,真不知道為什麼他老覺得我得對你的行蹤負責。」
采芩困窘的歉然一笑。「真對不起,肯特。」
「沒關係,不過這回你真的把他給急瘋了,要不是他走不開,我敢打賭現在等在這裡的,一定是暴跳如雷的黎亞德。」
「我沒有不告而別,我在櫃檯留了一張紙條。」采芩心虛回道。
「紙條?」肯特好笑地揚起眉。「你知道你們的問題出在哪裡嗎?采芩,你該做的不該是『寫紙條』,而是『說清楚』!」
她尷尬地瞪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成婚姻專家了?」
「何止,我還兼做保母,外加心理咨商呢,你要不要試一試?」
他臉上的滑稽表情讓采芩忍不住發笑。「你算了吧,肯特,我心理正常得很,哪有什麼要咨商的?」
「有啊,比方說『奧菲莉亞』的角色。」
笑容自她臉上褪去,他看得出來她還在生氣,怎麼亞德老是給他找這種苦差事?!
「采芩,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機會就是機會,你不該白白的浪費,你知不知道有人為了這樣的機會,甚至願意出賣肉體?」
「我知道,肯特,但是那個人不會是我,我不想出賣自己,更不想利用亞德。」她苦笑地扯了下唇角。「否則那不是應了當初新聞媒體對我和亞德婚姻的評論?」
「采芩,你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惡意的中傷。」
「是,它一直是惡意的中傷,如今我若真接受了『奧菲莉亞』的角色,那就成為事實了!」
「采芩,你或許是因為亞德才被錄用,但你為什麼不反過來利用這個機會讓大家看看你的實力呢?實力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他苦口婆心的規勸,她還是絲毫不動搖。「肯特,你說得或許沒錯,但是這不但違背了我的原則,也傷害了我的自尊。」
自尊?在演藝圈,自尊究竟值多少錢?!肯特在心裡搖頭歎息,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好吧,但至少答應我你會考慮。」看著她點點頭,肯特接著道:「還有,打電話給亞德,他真的很擔心你。」
采芩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你可以告訴他我很好。」
「又來了。」肯特拍了下額頭問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他?」
「你知道的……亞德很忙,我不想打擾他。」
「這不是理由吧,采芩,難道我打給亞德就不算打擾嗎?我敢說他甘願被你打擾。采芩,我是說真的,打電話給亞德,他在等你的電話。」
是啊,那為什麼每回他說他在等她電話時,卻都是克勞蒂亞代接?為什麼她找自己的老公還要經過克勞蒂亞那一關,由她來決定她的事是否重要到足以打擾亞德的工作,然後勞請他的尊駕來接電話?
「采芩,你聽見了嗎?」
「嗯。」采芩回過神,然後敷衍地點點頭,隨即把話題岔開,「對了,肯特,角落那一大箱東西是什麼?」
「哦,都是亞德的影迷寄來的信和禮物,珍妮請了一個月的產假,所以就一直擱著沒有處理。」
「怎麼亞德從來不看的嗎?」采芩走近箱子,驚訝地問道。
「他都忙得昏天暗地了,怎麼可能還有那閒工夫,再說他也沒有那個興致。」
「哦,可以給我看看嗎?」采芩逕自打開箱子,看著裡面滿滿的信件,隨手挑出一封淡紫色,還帶著淡淡香味的信封,她撕開信封。
「采芩……」肯特出聲阻止道:「你不會想看的。」
「為什麼?」采芩奇怪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肯特歎口氣,遲疑回答,「我只是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擾,有些瘋狂影迷的信裡措辭激烈了些。」
有那麼一剎那,采芩幾乎因他臉上的擔憂而放棄,但最後好奇戰勝了一切。
「你擔心太多了,肯特,我不會這麼容易被困擾的,我早習慣了那些女人對亞德的瘋狂。好了,我知道你很忙,我來是向你借小木屋的鑰匙,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自去年聖誕節,肯特邀她和亞德一起去度假後,她就愛上了那個美麗寧靜的鄉村。
「當然不介意了。」事實上那已經是「她的」小屋了,只是采芩還不知道。肯特走向辦公桌,從抽屜中找出鑰匙交給她。「好好休息吧。」
「我會的,謝了。」采芩笑著回道,彎腰抱起紙箱離開。
肯特歎口氣,走回辦公桌,打開窗戶,將椅子轉向窗戶,然後整個人沉入那張舒適的大皮椅中,雙手枕在腦後,雙腿掛在窗台上,凝視著窗外的藍天。
要不是亞德,他很可能還待在一間三坪不到的小房間裡埋頭苦幹,而不是像現在,可以安穩擁有俯視第五街街景的豪華辦公室。
然而這也讓他更想念家鄉那種安適優閒的生活,演藝圈緊張多變,刺激忙碌的生活讓他感到疲憊不堪,他不知道亞德是如何忍受這種壓力,更不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他的婚姻還能承受壓力多久。
肯特沉重地閉上眼睛,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不安,他眼看著亞德和采芩的婚姻出現裂痕,而且日益加深,為什麼當事人卻反倒看不出來?
由遠而近,一陣刺耳的警車鳴笛聲呼嘯而過,然後聲音持續響著。
肯特好奇地睜開眼睛,放下雙腿站起身,探出頭從窗口俯視,警車和救護車就停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
沒多久,救護車又掉過車頭,往醫院方向疾駛而去。
此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肯特走回桌邊接起電話。「喂,我是,有什麼事嗎?」頃刻間他臉色大變。
老天!是采芩……肯特驚駭地轉頭瞪著窗外,不敢相信剛剛出車禍的人竟然是采芩!
天啊!
※ ※ ※
車禍現場的對街,一輛福特停靠在路旁,駕駛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手指輕敲著方向盤。
迅速趕來的警車和救護車高頻率的鳴聲令她眉頭緊蹙,方纔的車禍過程她全都收入眼底。
看來唐采芩又逃過一劫了,該說是那賤女人太幸運,還是不幸呢?
她發出輕微的笑聲。
幸運的是那賤女人逃過死神的追緝,不幸的是遊戲也將持續下去。
呵,令人恐懼、令人痛苦的遊戲啊!這就是她迭給她的回禮,報復她曾帶給她的折磨。
這或許可以稱之為死亡的前奏曲吧!
啊,這或許是來自上天的暗示,祂在提醒她這種死法並不適合那賤女人。
沒錯,看來是她疏忽了,因為身為黎亞德的妻子,那賤女人應該死得更輝煌,更耀眼。
※ ※ ※
一放下電話,肯特十萬火急地趕赴醫院,在向醫生確定過采芩並無大礙之後,才驚魂未定地鬆口氣。
老天!他差點被嚇死!
肯特走進病房,看著采芩半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左邊的額頭還貼著一塊紗布。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握住她的手。
「我沒事,肯特。」采芩回他一個虛弱的笑容。「你沒有通知亞德吧?」
肯特搖搖頭。「我沒有時間,我一接到電話就匆匆忙忙趕來了。」
「嗯,不要告訴亞德,我不想讓他擔心,反正我也沒事。」
「還好你沒事,不然亞德肯定會瘋掉!采芩,你怎麼會發生車禍呢?」
「我不知道……煞車壞了,橫向車道有車流,我右邊也有車……我只好駛至對向車道,我本來想順勢回轉,可是又碰到爆胎,車子就失去控制地撞上大樹了。」
「老天!你真幸運,要是當時有其他車輛轉進來的話……」
那她恐怕不會躺在這裡說話了!采芩在心裡打了個冷顫。「我剛剛開車去找你時明明沒事,煞車怎麼會突然壞了?」
「也許是煞車皮磨光了,或者煞車油漏油?」
「或許吧。」采芩困惑地搖搖頭。
「你先休息一下,我問過醫生,等會兒你還得做些檢查,要是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我先去警局一趟,順便處理一下你的車子,再回來醫院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