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變了,只除了那燙人的眼神,依舊隱藏著令她無措的狂野。兩人一時眼波交纏,無法分離。
汪采湘被他看得心慌意亂,忙將目光移向別處。
「你怎麼會在這裡?有朋友在這裡結婚嗎?還是……」
「我來找你。」
「喔?」雖然她告訴自己以平常心對待,但聽到他的回答後,掩不住心兒怦動,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了。
「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好嗎?」雖然他用的是徵求同意的語氣,但已付諸行動,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電梯走去。
「啊?可是我要去找文俊哥哥——」
「他沒空。」
她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早就找過他了。」
「你去找他?為什麼?」
她有問錯嗎?為何他一臉怨懟的表情。
嚴封成將她拉進電梯,確定她跑不掉了,才回答:「因為我以為他要娶的是你。」
不知怎麼的,她反射性地否認:「新娘子不是我。」
「我知道,不然他就完蛋了。」話中透露著,若新娘子是她,那麼今天這場婚禮將會以遺憾收場。
那霸氣的口吻表現出他的在意,也道出了他的感情,一如他的作風,從不拐彎抹角,經過了六年,他依然要她,今天他是完完全全衝著她來的。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難道他是回來履行當年的誓言?如果今天新娘子是她,那麼他來此是要搶人的?
「你……別開玩笑了。」
「我遠渡重洋,吃盡了苦頭,咬緊牙根接受歷練,讓自己成為真正的男人,可不是為了開玩笑。」
天曉得,當他以為魂牽夢縈了六年的佳人要嫁給別人時,內心多麼焦急,再也無法多等一刻,立即衝回台灣阻止,還闖進人家的新娘房,差點要綁架新娘。直到發現新娘不是她,經過一番確認後,才知道自己搞錯了。
他暗暗咒罵。該死的方皓,竟然給他錯誤的訊息,那小子皮在癢了,非扁他一頓不可。
雖然他離開台灣六年,但無時無刻不在注意她的消息。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日子再辛苦也咬緊牙關撐著,忍著相思之苦不來見她,就是為了有一天要抬頭挺胸出現在她面前。
原本是打算等一切安排妥當後再來找她,但得到方皓的消息後,他急忙提早一個月回來。此刻終於見到她,才發現自己真的等太久了。
他提醒自己要慢慢來,紳士地保持距離,別嚇著了她;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一手仍緊握著她的手,深怕她溜了。
汪采湘為他的話驚喜交加,難以平復紊亂的心跳。天哪!他回來了,回來實踐他的諾言了!
她已經無法將他當一個少年看待,也無法再用師生這個理由當借口拒絕他,因為當了一學期的代課老師後,她便轉行到其它公司上班,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如今他不是學生,自己也不再是老師,而是兩個成年人了,甚至他看起來此自己更老成,並且充滿成熟男性的魅力。
電梯門突然打開,擁進了大批人,將他們擠到角落,兩人突然十分親密地緊貼在一起,他順理成章地摟住她,護在懷裡,不讓人群推擠到她。
汪采湘心跳得好快,六年前的時空彷彿與此刻相連,曖昧情愫瀰漫在彼此之間。
雖然一時之間很難適應他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追求自己,若執意說不心動是騙人的!被困在他的懷抱中,感受到的不只是被呵護的安全感,還有小鹿亂撞的緊張感。
到了一樓,在他有力的牽握下,汪采湘只能被他帶著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問。
「去一個沒人會打擾我們的地方。」俊逸的面孔忽爾露出邪氣一笑。
賓館?
她慌了,兩腳努力踩煞車,並囁嚅地抗議:「太快了,我們這麼久沒見,你得先讓我適應一下才行,我很保守的,沒辦法做那種事呀!」
「你想到哪去了?說得好像我要把你吃了。」
「你是這種表情啊,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她臉紅氣喘地抗議。這人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啊,西裝筆挺的外衣下,依然有著野獸般的力量。
「放心,我沒這麼猴急,六年都等了,不差這一、兩天。」
「什麼!」她羞紅著臉瞪他,這還不是一樣。
嚴封成輕點她的鼻尖,語氣極為寵溺。「你真好逗,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光是這個小動作,就讓她方寸大亂,他不但變得更加富有男性魅力,還是個調情高手,反而顯得她生澀笨拙,毫無招架之力。
「乖,上車。」溫柔邀請的另一面,卻是不可違逆的命令。
當車門自動上鎖後,汪采湘有種上了賊車的感覺,瞪著他唇邊難測的淺笑,她有預感,這一次,怕是無法逃出他的五指山了。
第八章
被嚴封成拐上車,她恐怕是沒機會拒絕他了,但尚未告知家人就擅自離開喜宴,爸媽肯定很擔心,所以汪釆湘撥了通電話給母親,解釋因臨時遇到許久未見的朋友,於是先行離開跟對方敘敘舊,請他們別擔心。
如她所料,母親認定這是她逃避相親話題而編的借口,在電話裡念個沒完沒了。
她耐心地跟手機裡的母親解釋:「真的是跟朋友敘舊啦,我沒騙你——」
『什麼朋友?有比爸媽重要嗎?重要到你撇下我們兩個老人家不管,自己跟人家跑了?』
「是很多年沒見的朋友嘛,所以——」
『媽跟你也很久沒見啊!怎不見你來跟媽敘一敘?你爸也生氣了,還說生了個不肖女兒喲∼∼枉費我們拚死拚活把你養大,沒生一打孫子回報也就算了,還嫌媽囉唆,做媽的情何以堪喲∼∼』
老媽每念一句,汪采湘的額頭就多出一條黑線,孟姜女哭倒長城也沒老媽呼天搶地的本事厲害,她一手搗著耳朵,一手將電話拿得老遠,神情懊惱而無奈,幾乎懷疑自己拿的是擴音器了。
『別以為爸媽不知道你是故意騙我們說跟朋友出去∼∼其實是藉故逃避,沒良心的女兒喲∼∼』
「就跟你說是和朋友敘舊嘛!」她終於也忍不住對著電話大喊。
『哼!叫他來聽電話呀!否則媽才不信!』
她快氣死了,哪有人這樣的,給她出這種難題,存心整人嘛!唉,她解釋得頭都疼了!
溫厚的大掌輕按住她的手,在她仍錯愕之際,嚴封成當著她的面拿過手機,並用著穩定人心的語氣說:「放心,讓我跟她說。」
汪采湘深覺不妥,卻來不及阻止。
嚴封成將車子停在路邊,對手機那頭的人有禮地問候。「伯母,您好,敝姓嚴。」
剛才還喋喋不休的手機,如今轉為一陣沉默。
汪采湘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話筒那頭的音量變小,很難聽得清楚,不過她可以想像,老媽必是愣住了,想不到真有一個「朋友」存在,而且是「男的」,接著便會從人家祖宗八代開始做身家調查,探聽他倆朋友關係的程度到哪裡。
她太瞭解老媽的個性,凡是男人打到家裡的電話,哪一通沒經過老媽身家調查這一關?因為就這麼一個女兒,所以自幼爸媽對她的交友狀況向來採取嚴格控管,不過當他們發現女兒逐漸過了適婚年齡,並到了拉警報的二十九歲關卡後,控管措施從杜絕男生接近女兒,變成了鼓勵男人追求女兒。
不知媽在電話裡頭說了什麼?真令人忐忑不安啊!
嚴封成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回以她安撫的笑容,甚至將她試圖拿回電話的手給收在溫暖厚實的大掌裡。
她以無辜的眼神抗議,拿不回手機,手還給他握住不放了。
自嚴封成接聽電話後,再也聽不見母親的大嗓門,汪釆湘只好經由他的應答來推測內容。
「是的——您說得是——感激不盡——好的——我會努力——一言為定——」
他的回答都是簡短的幾個字,讓她猜不到兩人到底在談什麼,既然猜不到又聽不見,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立體如雕塑的側臉上。
這些年來他都在做什麼呢?從談吐上可以感覺到他增加了不少社會歷練,人的外表、言行都可以假造,但是由裡到外自然散發的王者氣度和風範卻假裝不了,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如今的他?
高貴氣派的轎車及名牌西裝,暗示著他卓越的成就,記得聽舅舅說過,他的家世背景十分顯赫,而他是家族極力栽培的繼任者,身價不凡,本非一介平凡女子能高攀得上。
她並非妄自菲薄,只是對於他們這種上流階層的世界略知一二,長輩花了大筆的錢財和心力培養後代,自然不會希望後代娶個南部小康之家的女兒。而自己已經二十九歲,早過了年輕貌美的年紀,當她正逐漸步向遲暮的歲月時,卻正是他邁向人生高峰的時候。
或許……他對自己只是一時的迷戀吧?要不了幾年就會改觀的,像他這樣多金又年輕有為的男人,自然會有一堆女人投懷送抱,到時候他還會記得她嗎?她不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會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