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田雞興奮地道:「好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以後不用再為嚴封成那個問題學生煩惱了,因為他決定休學了。」
「什麼?」她瞪大眼,一臉驚訝。
「剛才開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嚴封成這個學生呀,又跟人在外面械鬥了,聽說這次鬧得很大,受傷的學生家長們群起抗議,連校長都擺不平,幸好那傢伙自動申請休學,全部人都鬆了口氣哩!」
怎麼會?她不敢相信,一聽到他自願休學,霎時腦袋空空,像是失去了什麼。
教務主任又開始施展他長舌的功力。「他大概是自覺無顏面再待下來,所以才自願休學的吧!哈哈,這樣也好,免得又給學校添麻煩,你說是不是?汪老師——」他轉過頭一看,面前連個人影都沒有,汪釆湘早已消失無蹤。
咚咚咚——一團龍捲風在走廊上快速行進,並掃過訓導主任的身旁,刮起七級旋風。
訓導主任愣了下,破口大罵:「是誰!上課時間竟敢在走廊上奔跑,給我回——」「來」字尚未出口,一個人影又轉了回來。
「我舅舅人在哪裡?」汪采湘問。
一看到對方原來是校長的侄女汪采湘,訓導王任的表情立刻由惱怒轉變成逢迎討好的笑臉。「原來是汪老師呀,校長在忠孝樓前的廣場接待——」
「謝謝,喔對了,您的假髮掉了。」語畢,嬌俏靈活的身影又咚咚咚地快速遠去,留下臉黑了一半的訓導主任,急著去找回他的假髮。
從未料到,他要休學的消息會帶給她這麼大的衝擊,不願去深思心裡那股窒悶感因何而來,她衝去找舅舅,只想把事情弄清楚,知道為什麼嚴封成要休學。
直衝忠孝樓前的廣場,遠遠就見到一輛氣派的黑色賓士轎車停在穿堂旁,幾個穿著高級西裝的人士正在與舅舅攀談,從舅舅慎重恭敬的態度感覺得出對方是個大人物,而嚴封成便站在那些人之中。
她停下腳步,突然失去了跑上前的勇氣,面對他時又能說什麼呢?
那輛車是來接他離開的,她知道,猛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心中湧上一股悲傷,卻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淚。
彷彿心電感應似的,嚴封成突然回過頭,一眼即鎖住她。
汪采湘狼狽地別開臉,假裝只是經過,不敢讓他瞧見自己淒楚的表情,忙往操場走去,但卻四肢僵硬。
自己在幹什麼呀!活像世界末日一樣,真丟人!
正在懊惱之際,忽聞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頭一瞧,竟是嚴封成直直朝她大步而來。
「你……你想幹麼?」她以為舉起兩隻拳頭擺出防衛姿態,就可以維護心牆不被攻破,但是當嚴封成握住她的手時,她卻一點反抗的力量也使不出來,還被他拉著走。
「放手啦!你……你要帶我去哪裡?」
掙不開那力量,只得順著他,被他帶往校園一處隱密的角落。
他們來到的,是他倆第一次邂逅的地方,也就是她差點壓死他的地方。如今回想起來,倒覺得是一種很奇妙的緣分,但……又如何呢?這不能改變什麼,而且他就要走了……要離開她了……
猛地,他拉她入懷,用他一貫的霸氣和任性佔有她的唇,含著不捨與不甘心,彷彿要把離別後無法見到她的思念化為激情狠狠吻個夠。雙臂緊緊一收,不顧她的掙扎,放肆地吮吻蜜唇裡的舌,他要她記住他的味道。
不——不可以——會被人看到的!
她用力推開他,快速地以手抹去唇瓣上灼燙的溫度,這個動作令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與怒意。
對視的兩人,再度保持安全距離,較勁的目光未曾移開過。
「等著瞧,我一定會回來!」他向她發誓。「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回來搶走你!」
說不出是顫抖還是激動,他的誓言輕易撼動了她激盪的心,千言萬語都比不上他立下的誓言,在她心口處重重烙下了痕跡。而他,瀟灑地轉身離開,那堅毅不屈的挺拔背影,在她眼中逐漸模糊,終至凝聚成淚水緩緩流下。
嚴封成走沒幾步,敏銳地察覺到樹後有人,厲眸掃射過去,待看清了來人後,心防才撤下。是方皓與蕭震武,看來似乎是特地來此等他的。
方皓俊美的身形閒適地靠在樹幹上。他與嚴封成都是個性瀟灑、不會表達太多情緒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嚴封成用冷漠來偽裝自己,方皓則像只花蝴蝶,遊走花叢中冷笑看世間,讓人摸不清他的喜怒哀樂。不過兩人都明白,自己對好友有一份不捨之情,年紀較輕的震武就沒那麼內斂了,內心的掙扎與愁緒全表現在臉上。
「你們都看到了?」嚴封成淡道。
方皓聳聳肩,不置一詞,談的卻是另一個話題。
「本來我們要找機會教訓黑狗仔和張美美一頓,要不是張美美唆使黑狗仔一群人來偷襲你,就不會鬧到學校要把你退學,不過剛剛才得知,原來是你自願休學。」
他冷嘲道:「黑狗仔要打贏我,只能等下輩子看有沒有機會。」
「是呀,肋骨斷了三根,也夠他受的了。」方皓收起了玩笑神色,正視他的眼。「為什麼?」
他明白方皓的意思,他們不認同也不理解自己突然休學的決定,表面上他們看似酒肉朋友,其實,高中三年來的友情已深植在彼此心中,男兒有淚不輕彈,同樣的,男兒有情,也不輕易表現在言詞上。
「你不覺得,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他將目光移向一片萬里晴空,說出自己的心情轉變。「我們將不滿和精力發洩在拳頭上,打贏了每一場架,看似風光,但事後,到底自己又贏了什麼?只不過換來一場又一場的爭鬥,卻永遠無法填滿內心的空虛。」
方皓與蕭震武兩人沉默不語,似乎也因他這番道理而動容,轉而靜靜地深思。
「我恨我父親,但這不能改變我母親病死的事實,也許過去的不幸是我父親造成,但未來的幸與不幸卻是我自己能掌控的,不能怪任何人。所以我選擇接受他的安排,到國外接受一連串的訓練,利用他的資源來開創一番大事業,相信這是對我母親最好的交代,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贏家。」
方皓與蕭震武看見了他的改變,他變得更有野心、視野更寬廣了,男兒征服四海的雄心壯志,喚醒了他們兩人不曾深思過的重要課題。
「是因為她吧,所以你改變了想法。」
嚴封成微笑不語,只回他一句。「我們也該長大了。」拍拍方皓的肩膀,對兩位好兄弟投以赤誠的目光,道一聲珍重後,他不再回頭,轉身迎向新的人生和挑戰。
「長大……是嗎?」方皓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心想也對,老是過這種漫無目的日子也挺乏味的,既然封成已選好了自己的路,他和震武也不能落於人後,是該好好思考人生目標了,沒了封成的校園,待著也無趣,乾脆他也出國深造算了,跟震武商量看看。
回過頭,赫然發現這小子竟然眼角噙著淚。
「不會吧,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
「老大和她……」
「你現在才知道?我老早看出來了,你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哩。」這小子只有打架厲害,神經則大條得很。
「不是的,我是沒想到原來老大是女的,打擊太大了。」
方皓一張俊臉差點沒歪掉。「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嗎,他說要成為真正的男人,這表示他……他的內心一直是女人。」
這小子不只神經很大條,還是個國文造詣很爛的白癡。方皓只差沒一拳給他,有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朋友真丟臉。
「喂?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蕭震武跟在他身後,急急地追問:「老大走了,我們怎麼辦?」
「當然是休學。」
「啊?你也要休學?為什麼?」
「因為我也決定不當不良少年了,你也辭了吧。」
「不當不良少年?那要當什麼?」蕭震武一頭霧水地問。
「改當菁英份子,而當菁英份子最快的方式,就是和過去劃清界線,去國外留學,懂嗎?」
好像很有道理,雖然他不太明白,不過既然老大走了,方皓也要走,他當然也跟著一起走嘍!
「好!就聽你的,當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菁英份子!」
方皓露齒一笑,勾著好兄弟的脖子,一塊去訓導處拿休學申請書去。
第七章
中原標準時間十一點正,微風吹開了窗簾,讓窗外的陽光灑進,一圈圈的金光點點落在床上那張粉嫩的嬌顏上。
床上人兒感受到刺眼的光線,輕吟出聲,不耐地翻了個身,蓋在曼抄身軀上的薄毯就這麼滑到地板上,露出了大半春光。
不敵陽光刺眼,那一對惺忪睡眼不情願地睜開,半夢半醒地瞄著牆角一堆殘骸,很眼熟,看起來有點像她昨天才新買的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