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丟下了行李,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迫不及待地去按易家的門鈴,來開門的易母見到他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阿昀,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阿姨,我剛到。」戚昀笑道。「小易在嗎?」
「先進來再說吧!」易母招呼著他,邊忙著弄茶點邊道:「沅沅啊,她不在,可能晚餐之後才會回來。阿昀,你家沒人對吧?留下來吃飯,嗯?」
「阿姨,小易她去哪了?」聽到她不在,落空的期待令他的心一沉。
「她啊,這幾天阿貝天天來帶她出去散心。還好有阿貝,不然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問她什麼,她一句話也不說,真教人擔心,我這女兒呀,我還真搞不懂她心裡在想什麼。」易母叨絮著,端出了水果跟茶,沒注意到戚昀陡然沉重的臉色,續道:「說實話,我還真擔心沅沅,養女兒的父母最難為了,她要是交了男朋友我也擔心,可她那男孩子似的個性,我更擔心沒男孩子追求她,我看那阿貝人品修養各方面都還真是不錯,對沅沅很關心的樣子,我聽說他家開了間公司,做得還挺有聲有色的,阿昀,你跟他比較熟識,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啊?」
戚昀俊臉微白,易母的口吻彷彿在談未來的女婿人選一般,他的心在顫抖,口中卻道:「阿貝……人品還不錯。」
「哎,這我就放心了。」
「阿姨,我朋友約了我回台灣後聚聚,現在得走了。」他起身道別。
易母不悅地睇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就是朋友多,去吧去吧,別喝太多酒啊!」
「好,我知道。」他笑了笑告辭離開。
離開易家,他茫然了。他之前的諸多顧慮是不是錯的?他讓她傷心,而尹貝林卻適時地出現安慰她受傷的心,那麼她的感情難道不會轉向嗎?他對她總是在不知不覺間錯過,當發現的時候才悔之已晚。
戚昀在門外等著,天色漸漸暗了,他的心卻更加黯淡,不知何時路燈已亮起,台灣的暖冬竟然比北京還要冷。
就在他的心焦躁難安、起伏不定的時候,一輛車駛來停放在路邊,戚昀不自覺站直了身子,一對男女下了車,女子纖瘦瀟灑的身影吸住了他的目光,淡暈的光線下,漠然的俏臉沒有任何表情,卻莫名地令他心痛。
「你路上小心吧,我進去了。」易沅棠淡淡對尹貝林道。
「真是的,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再走嗎?」尹貝林笑著抱怨,對她的直率絲毫不介意。
易沅棠知道要是請他進去,老媽一定問東問西把他當她男友人選看待了,她才不想自找麻煩。
「沅棠,下禮拜六你有沒有空?」
「有事?」
尹貝林笑了笑。「有個小型party,想邀你當我女伴,好不好?」其實那是他的生日party,對他而言,有她在身邊就是最好的禮物。
「你怎不邀別人?」
「我只想邀你。」
易沅棠心一跳,尹貝林認真的眼眸令她不自覺迴避,然而避開的眼神卻觸到另一抹震愣她的身影。
她的視線離不開戚昀的身影,胸口劇烈的跳動與撕裂感衝擊著她的靈魂、刺痛著她的眼眶,而他俊朗的臉龐卻依舊帶著淺而陽光的微笑勾動著她深藏的愛意的同時,也更加譏嘲著她自己;如果光是見他的面就讓她不由自主陷入對他的愛裡,那麼不如不要見面,起碼還能夠讓她逐漸遺忘。
「昀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尹貝林笑著打招呼,心中卻如臨大敵。他好不容易有機會慢慢跟易沅棠培養感情,但情敵居然這麼快就出現了。
「今天。」他微微一笑,很難相信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你們去哪了,這麼晚回來?」
「帶沅棠四處逛逛,散散心。不知道昀哥今天會回台灣,不然大家就可以聚聚吃個晚餐了。」尹貝林笑道。
戚昀望著易沅棠,發現她清瘦了許多,她眼神撇向一旁,就是不看他,令他的心一沉,看來她還在怪他。
「阿貝,我有話想單獨跟小易談一下。」
尹貝林看看易沅棠,再看看戚昀,雖然不願讓他們單獨相處,卻又有什麼立場阻止?他畢竟不是易沅棠的什麼人。
「那我先走了,晚安。」他極具紳士風度地一笑,離開。
等尹貝林的車開走了,沉默隨寒風飄蕩著,戚昀凝著她,她卻凝著別處。
「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終於,易沅棠冷冷地開口道。
戚昀俊臉一沉,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手腕,拖著就定。
「你做什麼!放手!」易沅棠蹙眉扭著手腕,卻抵不過他的蠻力,一路被他拖進了他家。
「小易!」戚昀扣住了她的雙肩,制止她的掙扎,她望著他的雙眸寫滿深沉而複雜的意緒,莫名地扎痛了他的心。原本無憂的她,卻因他而背負太多的憂愁。
易沅棠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翻騰,盡其所能地表現出她極力想維持的平淡。「你可以說了。」
「你別這樣……」無奈與焦慮令他心情極度低沉。「別對我這麼冷漠,我會受不了。」
「我希望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易沅棠咬緊牙關逼自己說出這句話,然而胸口那無法平靜的黥痛卻更熾烈。
戚昀俊臉陡然慘白,耳中嗡然。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尹貝林?她接受了尹貝林的感情?
易沅棠抿緊唇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居然還問她為什麼?在他做了這麼多絕情的事、傷透了她的心之後,他還要她怎樣?
「還是你為了我打你的事怪我?那麼你加倍打回來吧!」
她掙脫身,轉身背對他。「既然你已經跟方筱潔成為情侶,那麼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免得她誤會。」
戚昀忽然感到鬆了口氣,原來她是因為這個。「我跟她並不是情侶,雖然對外界我並沒有否認,但那只是顧及她顏面的權宜之計。」
「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她冷冷道。
「無關?」她絕情的態度瞬間傷透了他的心。這不是他認識的易沅棠,一向淡酷的她,對待他卻是溫暖的,而現在她卻似乎連看也不想看他一眼。
「如果你沒有其它的事要說,我要回去了。」
她邁開移動的步伐,驀然腰部一緊,整個人落入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中,他的體溫透過她的背,軟弱了她的心,他抱得那麼緊,彷彿怕一放手她就此消失無蹤了。
「為什麼要說得這樣絕情?如果你這麼生氣,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懲罰我,但為什麼要選擇絕交?」
他痛苦的低喃在她耳邊迴響,如果他真的那麼在乎她,為什麼要把她送的護身符剪碎了寄還她?他可知道那一刻她痛苦得想死?為什麼愛一個人會這麼難、這麼苦?
「是你對我絕情,是你選擇絕交!如果你還有一點仁慈,就給我時間忘記你!」她咬著牙,忍住難抑的淚,曾經他是她的一切,結果卻是在一瞬間毀滅,她的心已定一片廢墟,再也無力建造另一座城堡。
「我對你絕情?我要跟你絕交?我從沒這樣想過!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小易,你告訴我!」
「誤會?我回台灣之後你沒打過一通電話是誤會?你公開承認你是方筱潔的男朋友,而我是企圖介入的第三者也是誤會?你……把我送你的護身符剪碎了寄還給我,也是誤會?你從頭到尾根本就只是在戲弄我,這樣很好玩嗎?很有趣嗎?」
易沅棠的質問愈來愈激動,而他卻將她愈抱愈緊,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逃不掉對他的愛戀,也逃不掉對他的怨,內心不曾休止的掙扎激烈翻騰,終至慢慢無能為力,於是逃避成為唯一的路途。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戲弄你!電話我不是不想打,而是不敢打,怕你不接我的電話,怕在電話中辭不達意;默認跟方筱潔的關係只是因為那是達成和解的條件,我跟她從來就沒有特殊關係;至於護身符,我不知道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他記得,那時他試完衣服之後就被抓去工作,之後遍尋不著時,他也曾問過方筱潔,而她只說隨手放在他房內了,為了這件事他找了好久,也悶了好幾天,但若為此跟方筱潔興師問罪未免太小題大作,最後只得不了了之,沒想到……
若方筱潔真做了這種事,那麼她的心機未免太重了!
「是嗎……」她的聲音有氣無力。
他帶著顫抖的心轉過她的身子,雙手捧著她的臉,額頭與她相抵。「相信我……好嗎?」
「你不相信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她累了,心也倦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自從收到那裝著剪碎護身符的包裹後,她便將自己關在房中獨自流淚,沒有一刻能人眠,這種種的傷害難道是他的幾句話就能平復的?已經失去信任的兩個人,還有什麼理由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