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類似潔癖的反感不斷在她心中擴大,像是被人佔據了什麼屬於她的東西,她氣憤得背脊開始冒出冷汗,胃中的東西就要從喉嚨溢出來……
就在何讓和唐瑟琳要進一步接觸時,丁國鵬呼叫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瑟琳!瑟琳!你在裡面嗎?」
「嘿,你乾爹在找你。」何讓抬起頭,放開她。
「哦!別管他……」唐瑟琳慾火焚身,根本懶得理會丁國鵬。
「我可不想被他發現我們的關係,到時又要解釋不清。」他站起身拉好褪到腰際的襯衫,又變回原來的意興闌珊。
「但是……」唐瑟琳心有不甘。
「下次再繼續吧!」他低頭睥睨著她。
唐瑟琳不悅地整理好衣服,萬般不捨地起身抱住他,歎了一口氣道:「唉!真討厭!人家好不容易和你獨處……」
「出去吧!」他冷淡地道。
「下次不知道何時才會見到你,何讓,你要打電話給我!」唐瑟琳仰起頭,熱情地撒嬌。
「好。」
「我愛你,bye!」她吻了吻他的嘴角,才悻幸然走出去。
唐瑟琳一走,何讓就點燃一根煙,冷笑道:「你可以出來了,安知默。」
安知默心中一凜,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知道?
他一直知道她躲在這裡?那麼……剛才是他故意要演給她看了?
故意的……
她氣苦地發現,原來自己的情緒也全被他玩弄於手掌心。
他走過來,高大的身軀斜倚在櫃子旁,低頭看著她。「偷看是很沒禮貌的行為。」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是你和情人打情罵俏的地方,我馬上出去。」她隱忍著怒火,慢慢站起來,低著頭,邊悶聲說邊閃過他想衝出門。
這裡她連一秒鐘也不想逗留,她不想看他,不想看他這時候嘲笑的神情和嘴臉。
可惜她才跨出一步就被他攔下,他緊扣住她的手腕,諷笑道:「幹嘛急著走?」
「放開你的髒手!」她像被火炙傷了似地甩開他。
他一怔,怒火立即躍上剛毅俊朗的眉宇。
「髒手?」
「對!別用你那碰過別的女人的手碰我!」她怒叫道。
「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在吃醋……」他高高挑起一道眉,興味盎然地審視著她。
「我怎麼可能吃你的醋?你想和別的女人胡搞是你的事!」她依然怒焰高張。
「那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他試著解讀著她不高興的緣由。
她強壓下在胸口亂竄的火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卻陡勞無功,看著他襯衫領口全開,那結實胸膛上點點唐瑟琳留下的吻痕,他和唐瑟琳相擁的那一幕便在她腦中一再地重複,逼走她最後一丁點的理智。
「我不該生氣嗎?你既然有隨傳隨到的女人陪你上床,去找她陪你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對我……對我……」她咬牙地瞪著他,下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他迎著她怒火熊熊的眼瞳。
「什麼?」她一呆。
「你是我的女奴,我得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氣味,讓其他人知道你只屬於我。」他逼近她,刻意說得冷酷。
「你……」這種說法太可惡了!
「這是你欠我的。」
「我沒欠你什麼!你所遭遇的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她怒喊。
火氣飄過他的臉孔,他冷不防再度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進懷裡,低頭便想吻她。
「不要——」她掙扎地別開臉。
他輕易地困住她的雙手,仍強行攫住她的唇。
狠狠的,霸氣的,這是個充滿警示意味的吻,她氣急敗壞,羞憤中,反口用力咬破他的唇。
「唔!」他吃痛地抬起頭,伸手按住流著血的唇瓣,驚喝一聲,「你……」
她乘機向後退開,含恨地道:「你別想再碰我一根寒毛,何讓,這一世,我一定會提前結束你的生命,我要你帶著我的詛咒再滾回永無止盡的輪迴去!我要你永遠解脫不了情咒的束縛,永遠永遠痛苦下去!」
她一說完就衝出門去,留下何讓一人面對她殘留在房裡的恨意,以及自己矛盾又痛楚的感情。
是他要她恨他的,不是嗎?他達到目的了,她顯然恨他恨進了骨髓,但為何他竟會覺得受傷?
明明想弄壞她,才把她拉進他黑暗的生命之中,可是,攻擊她的反作用力卻不在他的預期之內,她被傷得愈重,他就癟得更深,他終於不得不面對一件事實,傷害她,就等於在傷空口他自己……
他究竟該如何是好?在他心中,愛與恨孰輕孰重?
「我該把你怎麼辦呢?白靜雪,愛你,還是恨你?」他低頭看著印在指尖的血跡,聲音輕得彷如是來自幽冥深淵中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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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默專心地畫著一幅菩薩圖,這是她學期末要交的作業,由於時間所剩無幾,因此每天下課回來一有空她就努力地畫,深怕到時趕不上截止時間,反而把最拿手的這一科當掉。
當然,她也想利用作畫而避開何讓,以此為由將自己關在房裡,盡量不踏出房間,免得和何讓照面,徒增心情的鬱悶。
不過這兩星期來她要見到何讓也不容易,自從拍賣會結束後,何讓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半夜三更才回到家,根本沒時間來吵她。
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他不在,她反而輕鬆些,不會受到他的干擾,可以從他奪人的氣焰中稍微喘息。
筆尖熟練地描繪著她腦中的構圖,這次的作業是以西天極樂淨土為主題,已完成的一大半人物皆是面相溫和莊嚴又鎮定慈祥的菩薩,它們個個都身段秀美,氣度嫻雅,表現了無限的明澈、智慧與溫柔,眉眼修長低垂看盡眾相,唇角微揚帶笑普渡蒼生,鮮活得宛如真神臨世,親切傾聽著人們的祈求。
以前,每次畫這些神佛時,她就能平靜下來,六根漸漸明朗清淨,無情無慾,無悲無喜,超然於人世之上,一切對她皆如浮雲……
可是今天她發現她仍有些焦躁,不知什麼原因,總是定靜不下來,明明夜深人靜,不聞喧擾,為什麼她的眉頭卻直跳個不停?
是神經緊張吧?
她暗暗猜想,也許是自己長期失眠的關係,自從搬來這裡也已經兩個多月了,她沒一天睡得安穩,每天夜裡都會驚醒好幾次,不然就是老是作著奇怪的夢,不是夢見永平寺大火的情景,就是夢見自己被水淹沒沉溺,令她疲勞不已。
打了個呵欠,她揉了揉發酸的雙眼,提振精神再繼續畫下去。
突然,一陣強大的撞擊聲震破了原有的寧靜,嚇了她一大眺,她連忙將筆擱下,到窗邊往下探看,只見趙姨已跑出屋外,打開了大門。
「天啊!先生!你……你怎麼都是血……」趙姨驚叫一聲。
她心頭一凜,立刻衝下樓去,一到客廳,趙姨已將渾身是血的何讓扶進門,她見狀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呆若木雞。
何讓背部的衣服上有一道破口,血正是從那裡不停流出,染得他的襯衫一片暗紅,教人怵目驚心。
「安小姐,快,趕快打電話找醫生來……」趙姨急道。
「是……」她從驚嚇中回過神,抓起話筒就要撥號。
「不必麻煩了,我沒事。」何讓皺著眉道。
「都流了這麼多血還沒事?」趙姨輕斥。
「只是皮肉傷而已,去清理一下,再上個藥就好了,別驚動別人。」他說著微微掙開趙姨的手。
「可是你自己怎麼洗?」趙姨擔憂地道。
「叫她幫我……」他轉向安知默,直盯著拿著話筒發呆的她:
她的心咚地重重捶了一記,這才看清他的臉色有多蒼白,平常剽悍凌人的眉宇也顯得頹然無力。
「對對對,安小姐,你扶先生上樓,幫他清理傷口,我來準備藥箱。」趙姨向安知默急道。
她無法拒絕,努力壓下顫抖的手,上前扶著他,一步步走上二樓,進去他的房裡。
他的房間就在二樓的另一頭,與她的遙遙對望,不過來了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進來。
打開燈,寬大的格局,裡頭的裝潢卻簡單得近乎單調,除了一張四平八穩的大床,和一組小沙發之外,沒其他冗物。感覺上好冷清。
「你在發抖?」他突然出聲。
她沒回應,直接扶他進入浴室。
「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怕我死得太快?」他譏諷地問。
「別說話了,快點把衣服脫下,我得幫你清洗一下。」她瞪了他一眼,焦急得沒心情理會他。
「你幫我脫。」他故意刁難她。
她微慍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伸手幫他解開襯衫鈕扣。
他的襯衫除了背後的破洞,其他地方也有被刀削過的痕跡,幸好這幾刀只劃破衣服,沒傷到皮膚,可是,她還是看得心驚肉跳,要是一個不小心,他身上很可能會佈滿更多的血痕……
沒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正與她對他的恨背道而馳,她小心翼翼地為他拉下襯衫,當他背後的傷口終於顯露時,她已忍不住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