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失傳絕跡的古物重新現世,賓客群紛紛一擁而上,爭相目睹這套奇珍異寶。
「前輩,這套『鳳儀朝月』有什麼來頭嗎?」菜鳥記者連忙詢問身旁的老大哥。
「來頭可大了!」資深記者搔著下巴,娓娓道出它的典故,「江戶時代,有一名充滿傳奇色彩的國寶級大師,專門替皇室貴族打造工藝收藏品,文獻記載,這位藝匠大師以巧奪天工、神乎其技而聞名,堪稱日本藝術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一代宗師,『鳳儀朝月』正是他臨終前的遺作,也是他告別藝匠生涯的風光代表作。
「這套作品無論是精湛高超的工藝技術,或是出神入化的美學風格,皆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至今無人能出其右,可想而知,這套金飾必然具有它萬古流芳的歷史文化,與其說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倒不如稱之為風華絕代的曠世傑作。
「只可惜,天妒英才,這位大師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得年二十七歲。坊間相傳,大師生前愛上一位公主,公主名為鳳儀,長得是花容月貌,美若天仙,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無奈鳳儀早已許配給將門世家的王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大師最後柔腸寸斷,抑鬱而終,這套『鳳儀朝月』就是他臨終之前親手為公主打造的陪嫁首飾,公主出閣那天,他便與世長辭了。」
「好慘。結果呢?」資深記者說得一臉陶醉,菜鳥記者也聽得津津有味。
「結果,公主接到大師溘然長逝的噩耗,哀慟至極,悲痛欲絕,萬念俱灰之下,便將這套金飾傳給娘家待字閏中的少女,省得自己成天到晚睹物思情。後來,『鳳儀朝月』在公主的娘家傳承了百年之久,每個新嫁娘都會佩戴它出閣,出合之後再傳回給娘家的黃花閨女,久而久之,代代相傳的儀式就變成公主娘家的世襲傳統。」
「難道……」菜鳥記者已經聽出端倪了,「公主的娘家就是——」
「東川一門。」在場貴賓異口同聲的大合唱。
不只菜鳥記者聽明白了,想必在場的聽眾也都心領神會了。
「你!不要看別人,就是你!」東川信臣的降龍寶杖忽然指向那位資深記者,「哪家報社的?」
資深記者趕緊立正站好。「日經產業報!」
「嗯。」老人家賞識地點點頭,「大寶。」
「爸!」東川輝一郎大聲抗議,「大庭廣眾之下不要叫我大寶!」
管你的!老人家置若罔聞。
「記得撥通電話給他的主管,替這位博學多聞的記者美言幾句。」
「多謝東川長公提拔!」資深記者敬禮謝恩。
東川信臣把目光轉向孫女,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套『鳳儀朝月』是東川一門的傳家之寶,傳女不傳子,原本一直是代代相傳的,無奈家門已經連續五代不得女嗣,幾乎失傳了半世紀之久,如今傳承到你手上,也算是後繼有人。依照東川家的禮法,理應由你承襲下去才是,不過,爺爺已經上宗廟拜謁過祖先了,等你以後出閣,這套『鳳儀朝月』就送你當嫁妝,毋需再傳回給娘家了。」
此話一出,如同聖諭,擺明了昭告天下,「鳳儀朝月」就此斷承,從今以後,只屬於東川依人擁有。
「爸?」
「大老?」
東川一門的氏族宗親全部傻眼。
「爺爺?」依人也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這樣決定了,毋需再多言。」東川信臣力排眾議,一意孤行到底。
「是。」東川輝一郎雖然震驚,卻也明白父親這麼做必定有他的用意。
依人雖然備受大家族眷寵慣愛,事實上並沒有東川家的血統,這是眾所皆知的事,長久以來,外界也始終對此議論紛紛。
今日父親當眾將祖傳之寶轉贈給孫女,等於藉由這個機會向世人宣告,東川依人在東川一門無庸置疑的身份與地位,希望外界不要再多做無謂的揣測。
同時也明確的警告在座記者,再也不准拿依人的身世之謎大作文章,更不准將坊間以訛傳訛的「十年大限」之說搬上檯面炒作新聞,一切蜚語流長到此為止。
「這條祥鳳手鏈你先戴著,討個吉祥如意的好兆頭。」東川信臣取出一條珍珠手鏈替她戴上。「等你將來長大,遇見心儀的對象,就把這條鏈子交給他,如果爺爺還能活到那時候,一定會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門。」
「爺爺……」依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老人家拍拍孫女的手背,眼神中流露出殷切的期許。
「依人,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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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生會結束之後,夜色已晚,東川信臣立刻召見東川輝一郎進書房密談。
「依人最近的身體狀況如何?」
「大致上還算穩定,康復的情況也不錯,主治醫師說,只要好好調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十年大限尚未度過,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爸,連您也相信那些江湖術士的無稽之談?」
「那些江湖術士的神算之說,當然僅供參考,不過……如果是菩海法師親自卜的卦,咱們就不可不信了。」
「菩海法師怎麼說?」一聽到天外高人的法號,東川輝一郎的態度就比較恭敬了。
「按照命盤和卦象看來,依人今年確實有一場浩劫,此劫恐怕凶多吉少。」
菩海法師,一名神通廣大的得道高僧,雲遊四海,仙蹤不定,偶爾會回到齊天峰的法覺寺閉關修煉,妙的是,平時想見他的法相一面肯定見不到,一旦東川一門發生大事,無論事好事壞,他老人家又會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現身法覺寺,等待他們前來拜見。
不管是向他報喜也好,訴苦也罷,總之,菩海法師只會在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有時為他們祈福祝禱,有時幫他們指點迷津,替他們排解疑難雜症之後,他便銷聲匿跡,來無影、去無蹤,作風十分瀟灑。
「既然菩海法師神機妙算、法力無邊,能不能勞請他幫依人消災解厄?」
「他老人家慈悲為懷,理應不會見死不救,只不過……天命難違,劫數難逃,依人注定要歷經一場生死難關,才能擺脫病痛浴火重生,有幸逃過一劫的話,則是長命百歲,一生榮華富貴,萬一誤闖黃泉路,勢必天人永隔,能不能脫離險境,化險為夷,全得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依人一定能逢凶化吉。」東川輝一郎倒是挺樂觀的。
東川信臣站在窗邊,仰望著高掛夜空的一輪明月,意味深長的歎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爸,您是不是待在齊天峰跟菩海法師混太久了,怎麼您的價值觀越來越宿命論了?」東川輝一郎走到窗戶旁,陪同老父仰望天邊星月。
「我長年隨著他修行悟道,自然受他所影響。人老了,總是需要皈依和信仰,等你將來七老八十以後,不妨跟著他禮佛茹素、修身養性,當你看破紅塵,參透因果輪迴的玄妙,便能體會我現在的心境。」
「等我垂垂老矣,菩海法師大概早巳圓寂歸天,羽化登仙了。」
「這倒未必。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年邁老翁了,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老爸,您當時貴庚?」
「剛出生,你祖父帶我上山請他卜卦占象。」
「那……他老人家今年到底多大歲數?」
東川信臣聳聳肩。「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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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依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找不到一個安穩的姿勢入睡。
在這夜闌人靜的時刻,任何風吹草動都顯得格外清晰,除了晚風吹動樹葉的聲響,隱約還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睜開眼,仔細聆聽門外的動靜。
腳步聲逐漸接近,終止於她的房門外。
家裡只有一個人會在深夜裡造訪她居住的水湘院,東川浩司,她四哥。
自從她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別院後,他也開始不定時的出現,每一次都刻意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
起初她也以為他跟大哥他們一樣,純粹是來探視她的身體情況,可是他的動機好像又沒那麼單純,起碼大哥他們不會挑在三更半夜的時候跑來看她。
而且大哥他們總是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給她親情式的關懷和疼愛,讓她感到溫馨自在,相形之下,他的態度就比較詭異,不管是平時相處的方式,或是私下獨處的言行舉止,都不像一般兄長對待妹妹那樣自然。
倒也不是說他對她不好,事實上,四哥對她極好,可是那種好似乎又不太尋常。
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太像一個哥哥看妹妹的眼光,到底哪裡怪,她也說不上來,但是那種眼神會讓她感到害怕,每次被他那雙眼一盯,她都會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