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督察斟上咖啡,「已大量應用過成語了,楊師,有甚麼事找我,我可以做甚麼?」
那楊師說:「我想把你調回謀殺組破一件案。」
方珍珠揚起一條眉毛。
「上星期三晚上,周光星議員的女兒在家中遇害,你可知此事?」
「在報上看到。」
「案子到今日還沒有頭緒,周氏到局長處投訴,局長昨日召見我,說了幾句,囑我做好些。」
珍珠輕輕說:「每日都有好幾宗命案,警方均公平努力處理。」
「局長批准你到我處工作一星期。」
「我正在做一單幫會仇殺。」
楊氏微笑,「幫會只好等一等了。」
珍珠無奈。
「珍珠,你是我得意門生,我預計你七十二個小時可偵破此案。」
他把一疊資料放在桌子上,壓力來了。
「 我要回總部,大慶區有一宗離奇少女連環失蹤案需要處理。」
珍珠送師傅到門口。
師傅轉過頭來,「找到男朋友沒有?」
珍珠把他推進電梯內。
她回到會議室,與同事們部署了偵察方針,同助手王玫說:「由你接棒,好好立功升職,我將調出去辦一件兇殺案。」
「可是周議員女兒那宗?」
「咦,你幾時變成鬼靈精?」
「方督察,帶我過去。」
「不,這邊需要人。」
「你更需要我。」王玫不放鬆。
「七十二小時之內可得破案呢。」
「難不倒我們。」王玫一句是一句。
「好,跟我來。」
她們在辦公室坐下,攤開資料。
王玫一看怔住,「嘩,這樣凶殘!」
方珍珠不出聲。
這是機密資料。
十九歲少女周子瑜深夜在家遭人謀殺,凶器是一支哥爾夫球棒,兇手用力過度,球棒折斷,他意猶未足,用斷棒插過少女頸項,把她長髮像針穿線般扯過頸項,少女整個頭像一隻摔爛蛋糕,不忍卒睹。
「誰,誰那樣恨她?」
方珍珠放下照片,「情殺案。」
「可是你看資料,警方認為是入物行劫,因有財產損失。」
「不,這肯定是情殺案,一個人必需要愛得極度強烈才能恨得那麼徹底。」
「讓我們去找她的男朋友。」
「這是她遇害前的照片。」
「啊,是個美少女。」
照片中的她巧笑倩兮,明眸皓齒,長髮披肩。
「去打一個電話,我們明晨到周議員家去。」
王玫一聲是走開。
方珍珠歎一口氣,又一個美好生命硬生生截斷,每次都叫她感慨萬千。
她組合了幾處疑點。
稍後王玫回來,「約了明晨八點。」
「那麼早?」
「周議員夫婦要出門,只有那段時間有空。」
「他們仍住在那大屋裡?」
「打算搬走,離開傷心地。」
她倆一直研究案情到深夜。
「王玫,你看,周子瑜的男友叫柏少彬,警方已經與他談過幾次,他有不在場證據,當晚,他在一間教會做義工髹牆壁,神職人員可作人證。」
「少女遭入屋兇徒殘殺,屋內沒有人聽見?」
「據警方記錄,周議員夫婦出外度假,傭人剛巧放假,屋內只得她一個人。」
「嗯。」
「凶器,那枝哥爾夫球棒,屬周議員所有,整袋放在門邊,兇手順手抽出一枝應用。」
「大宅警鐘被關掉,大門無撬鑿痕跡,全屋沒有陌生人指紋與腳印。」
「難怪破不了案,唯一疑凶有不在場證據。」
「確是一個熟人所做。」
王玫偷偷打了一個呵欠。
「該下班了。」
第二天一早,她倆齊集了前往周宅。
周太太親自來開門。
那哀傷的母親看到兩個大學二年生似的年輕女子,便衣,穿白襯衫卡其褲——經典服裝又來了,頭髮剛洗過未曾吹乾,素臉,還帶三分稚氣。
她忽然覺得破案無望,不禁傷心流淚。
方珍珠輕輕說:「周太太,請你予我們信心。」
周太太只得點點頭,引她們進屋。
大宅華麗堂皇,並非每個議員都這樣富有,周氏一直是成功商人。
方督察與助手在屋裡巡視一遍。
「失去的小型夾萬就在這裡?」
「是,放在書房書架下格,重一百磅,整座抬走。」
抬那樣重物,應有足印留下,可是鑒證科一無所獲,可見兇手已清理現場。
兇手對周宅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樣。
這時周議員走出來,他大聲怒吼:「兇手一定是柏少彬,除了他還有誰,警方兜兜轉轉幹甚麼?」
周太太把他拉走。
方珍珠一直沉思。
過片刻周太太回來,她告訴方督察:「子瑜已與那柏少彬分手,暑假後子瑜原本將往哈佛升學。」
連導火線都有了。
「這柏少彬是個怎樣的人?」
周太太在極度悲痛下仍然維持優雅,「方督察,背後不說人非,你們去調查好了。」
方督察點點頭。
這時,周議員又撲出來叫:「除出柏少彬還有誰?他趁我們外游登堂入室來纏住子瑜,他膽敢向她求婚!他癡心妄想高攀與我周家結成姻親!他打得如意算盤——」
整張臉通紅的周氏再一次被妻子拉開。
方督察告辭。
王玫苦笑,「一無所得。」
「我們都知道是誰做的,但是沒有證據。」
「去探訪柏少彬。」
柏少彬在大學裡是著名摔角手,孔武有力,方督察找到他時,他正與同學在運動場角力,英俊的他身上肌肉賁起,可以瞭解他為何吸引小女生。
體育老師代他抱不平:「這已經是警方第四次找他問話,我不明你們何以釘牢柏少彬不放,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否家貧便是原罪?」
方督察問:「他家清貧?」
老師答:「是又怎樣?他住在廉租屋,父母均是藍領,在工地操作,但他有志氣,考取獎學金,年年名列前茅,警方對他不公平!」
這時,運動場內的柏少彬戰勝同學,抹著汗走近。
「警方還有話問我?」
「請過來這一邊。」
他這樣說:「子瑜遇害,我與她父母一樣傷心忿怒,盼望警方早日破案。」
方督察看著他不出聲。
「我愛子瑜,我們已私下訂婚,一等子瑜屆廿一歲就會結婚。」
「周議員反對這件事。」
「周議員看不起我,但是日久見人心,他會明白我是一個上進的人,我真心愛子瑜,他會接受我。」
「現在,一切已成過去。」
他別轉面孔,流下淚來。
「上星期三晚上即本月十三號十至十二時,你在甚麼地方?」
他抬起頭來,「我在明信堂做義工。」
「這麼晚?」
「我已與警方說過,我幫教會髹漆,一定要等公眾散去才可以進行,我自九時做到天亮,未曾離開,你可以問彼得神父。」
方督察點點頭。
她忽然問:「周子瑜可是一個嬌縱女?」
柏少彬答:「女孩子多數希望男友遷就。」
「聽說,她將往哈佛讀書?」
「結了婚也可以讀書。」
「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結不成婚,你會不會一廂情願?」
柏少彬低下頭,「現在,子瑜已經不在,也許你說得對。」
方督察表示問話結束。
助手王玫說:「一無所得,他有證據。」
「柏少彬太深沉、太鎮定、太無可疑了。」
王玫笑出來,「我們怎樣做?」
「去把他的底掀出來:派夥計與他父母談話、向他同學打聽他為人,我們去找彼得神父。」
彼得神父已屆中年,衣著樸素,態度謙恭,他真不是警方會懷疑的人物。
「當晚,柏少彬在這裡髹漆,我進進出出,有時給他一杯咖啡,他未曾離開過,牆上有只大鐘,我清楚看到時間。」
「整整八九個小時,你未曾走開?」
「我的宿舍在教會後邊,我只回房休息過一會。」
「多久?」
「三十分鐘,我一定是盹著了,醒來後,準備第二天的講辭,看到柏少彬還在工作。」
「那時幾點?」
「晚上十一點。」
鐵一般不在場證據。
「我們可以參觀你的宿舍嗎?」
「請過來這邊。」
小小一房一廳,就在教堂後廂,簡陋得叫人驚奇,有人喚神父,他出去了。
「如此清苦。」
「神父守清貧,你看,他沒有私人電腦、電話 ,舊傢俱由人捐贈,電視機根本是古董,他真可敬。」
王玫開著電視,「咦」一聲,她又關掉。
方珍珠四周看了看,「沒有時鐘。」
王玫驟然抬頭,「神父用外頭的鐘。」
「那意思是,他根本不能肯定他睡了半個小時抑或一小時,柏少彬可以把鍾撥快撥慢。」
「從這裡去周宅,來回需時多久?速叫人打探上星期三深夜交通情況。」
「我們先回派出所再說。」
同事見了她們立刻迎上來報告:「柏氏夫婦對兒子在外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他並非孝子,不大回家,鄰居說他很聰明能幹,但一味往上爬,不大有人情味,他不與老鄰居招呼,也不正眼看他們,十分驕傲。」
王玫說:「與我們看到的柏少彬大不一樣。」
「他在大學裡本有個女朋友,那女孩家境不錯,父親是中學校長,可是,他認識周子瑜之後,立即疏遠她,那女孩失意整年,學業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