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撬門或闖入痕跡?」
「沒有,必定是熟人。」
「百分之八十五牽涉到女性的兇殺案由熟人而為。」
「女子太易信人。」
「凶器本來就在廚房?」
「是。一套六把刀,都放在廚櫃上。」
「那意思是,兇手並非蓄意謀殺,而是一時衝動,錯手誤殺。」
鑒證科的同事答:「在人背後插上致命一刀,還不是謀殺?」
楊督察看著遇害人年輕俏麗的面孔:「她的年紀比丈夫小一大截。」
助手出來報告:「方梅玫是阮氏的同居女友,他與前妻生的子女分別是十八與十五歲。」
怪不得。
法醫突然問楊督察:「你背上有無中過刀?」
楊影酥轉過身來:「我背脊像箭豬一般,你沒發覺?」
法醫笑了。
楊督察收隊。
第二天,她問手下:「誰跟我去訪問阮氏的前妻?」
助手答:「我去,阮某前妻叫蘇小雲,開一家時裝店,在行內有點名氣。」
「我們去店內找她。」
楊督察在時裝店外徘徊了一會,瀏覽櫥窗。
奇怪,都是些什麼人穿這種襯裙及睡袍般的衣服呢?
她推門進去。
一個中年女子抬起頭來。
二十年前一定是個儷人;臉型身段同她前夫的新歡有七分相像。
本來四十上下的現代女性好算正當盛年,不知如何,蘇小雲特別憔悴。
她知是警方,並無意外,只是說:「我看到報上新聞了。」
「蘇女士,我們調查過,你與丈夫尚未辦妥離婚手續。」
蘇女士抬起頭:「再過四年,他可自動單方面離婚,急什麼?」
「你故意阻攔?」
「楊督察,你沒有結過婚吧,你甚至沒有要好的異性朋友?你不知道被欺騙和被拋棄的感覺如何。照你說。我應該怎樣做?靜靜退出,不要求任何補償,一言不發,消失在這世界上?」
楊督察一怔。
蘇女士語氣中的忿恨,苦澀,足以構成動機。
她說下去:「她比他小二十五歲,今年剛滿二十一歲,她是他的秘書,他看中她,帶她去歐洲開會,回來要和我離婚,我與他結婚二十年,一子一女,落的如此下場。」
楊督察不知說什麼好。
「為什麼法律不制裁這種人?」
蘇女士毫不掩飾她的憤恨。
「我要供養兩個孩子私立學校,又得付房租,他把我們自大單位趕出來......」蘇女士用手掩住面孔:「但是我不會殺人。」
楊督察問:「蘇女士,昨午一至三時,你在什麼地方?」
「我與女兒逛街買下學期用的文具。」
「我們想與你子女談話。」
蘇女士說:「請盡量不要騷擾他們。」
「我明白。」
他們住在小單位,雖有家務助理,房間還是凌亂一片。
助手輕輕說:「他們父親明顯偏愛新歡。」
十八歲的阮希文走出來,一臉倔強,帶著耳筒聽音樂,跌坐在楊督察對面的沙發上,擱起雙腿。
楊督察輕輕摘下他的耳筒。
「昨天中午一時至三時,你在什麼地方?」
「在學校打籃球。」
楊督察點點頭。
「你妹妹呢?」
這時,十五歲的阮綺文推門進來,她有點怯意。
楊督察看著少女小小秀麗面孔:「你昨天下午又在什麼地方?」
「媽媽陪我挑選手提電腦。」
楊督察隨口問:「在哪一家買?超級店仰或電子專家?」
「我們沒買成,價錢太貴。」
「有沒有人看見你們逛街?」
這是,阮希文跳起來:「你們懷疑什麼?那女人罪有應得,但是,不關我們一家的事!」
三母子毫不掩飾對方梅玫的厭惡。
「你們兄妹看上去很不快樂。」
他們不出聲。
「父母離婚,是很平常的事,不要牽涉到大人的不如意中。」
阮綺文落下淚來。
楊督察告辭。
助手問:「你看如何?」
「去查一查方梅玫背景。」
「明白。」
下午,資料齊全了。
「方梅玫,二十一歲,新移民,與阮氏同居之前,曾經在酒吧,舞廳等歡樂場所任職。」
照片中的她化濃妝,衣著艷麗。
「阮氏是白手興家的小生意人,最近,大筆花費,換新車裝修房子買歐洲制傢俱討好新歡。」
楊督察應一聲。
「元配向他取家用,他推了又推。」
「蘇女士時裝店的生意如何?」
「這種市道,可想而知。」
「說下去。」
「這方梅玫有一個表哥,本來已與他論及婚嫁,後來跟了阮氏,不知這表哥有否懷恨在心?」
楊督察嗤一聲笑出來:「表哥?」
「是。」助手也很懷疑:「表哥。」
「去把這表哥請來問話。」
表哥來了,楊督察與助手面面相覷。
一看就知道是老實人,雖然長輩一直說:人不可貌相,但是楊督察覺得相由心生,一個人心術不正,五官會扭曲。
「你是方梅玫表哥?」
他答:「小玫是我表姑的女兒,只是姻親,家父的二姐嫁給她的舅舅。」
「你倆曾論及婚嫁?」
他大吃一驚:「不,我與小玫一年見不到幾次,我已婚,有一子一女。」
案發那日,任職工廠的他正在點貨,二十多名同事是他的證人。」
楊督察束手無策。
但是那表哥突然說:「你們想找的,大概是劉郎吧。」
助手雙眼亮起來:「那是什麼人?」
「劉郎是一個鼓手,曾與小玫同居,不過,他們從來沒說過要結婚。」
「哪間夜總會?」
表哥想一想:「綠谷歌廳。」
「你可以走了。」
表哥卻問:「我可以講幾句話嗎?」
楊督察說:「請講。」
「小玫十五歲來到這五光十色都會,她教育水準不高,什麼都做過,吃了許多苦,捱盡白眼,不久忽覺,異性垂涎她的美色,她可以藉此掙點錢,脫離窮根,她屈服了,跟著阮先生生活,這人對她好,什麼都滿足她,她嚮往溫飽;有個家,兩個孩子......她不是壞人;況且,她已經不在世上,紅顏薄命,請不要審判受害人,請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
楊督察聽了這番話肅然起敬,站起來說:「警方必定盡力而為。」
那表哥點頭離去。
助手一額汗:「唏,真沒想到這表哥會是個人物。」
「我們去找劉郎。」
劉郎在歌廳試抹樂器。
他高大英俊,渾身肌肉,只穿背心短褲,那種原始的男性魅力叫楊督察比平時走進一步。
他抬起頭來:「兩位小姐,有什麼事?」
楊督察表露身份。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在台沿,無奈地攤攤手:「小玫曾是我女友,後來,她認識了阮先生,他給她安全感,她決定跟他。」
「你沒有生氣?」
他笑笑,雪白牙齒閃亮,眼睛瞇成一條線。
有幾個艷女走過親暱與他招呼,伸手摸他臂肌。
他不愁沒有女伴,有更多更好選擇的他才不會懷恨在心。
他說:「真可惜。」他歎口氣:「她打算開片花店,專賣玫瑰及牡丹,現在,願望已成空。」
「你最近見過她?」
「上星期一,她來探訪我們,請大家喝茶,她懷了孕,很高興。」
「還說什麼?」
「說阮先生的前妻巴不得剝她皮吃她肉,她有點不安。」
楊督察唔一聲。
「阮氏妻在電話留言毒罵小玫,罵得極之難聽,小玫要報警,被阮先生阻止,小玫說她出門總留意有無可疑人物,她考慮雇司機或是保鏢。」
太遲了。
劉郎也有人證,當時他在歌廳排練,一直到傍晚。
楊督察走到門外,突然問:「你若是方梅玫,你會否捨劉郎跟阮氏?」
助手的回答很妙:「小玫應當嫁表哥,那是一個懂得忠恕的人。」
誰說不是。
不過,沒有吃過苦的人是不易明白方梅玫心中想法。
噫,查了那麼久,一無所得。
有同事回來說:「查過旺點一帶的電腦店,都沒見過她們母女。」
「也不稀奇,成千上萬人流,店員哪裡有電腦記憶。」
助手問:「會不會是女兒護著母親?」
楊督察抬起頭:「他們都不恨小玫,只有蘇女士心中有地獄之火燃燒。」
「地獄之火還沒有那樣熾熱。」
「小女孩也許會露出破綻,我們去學校找她。」
就在這時候,有人找楊督察聽電話。
楊回來說:「有新線索。」
「說來聽聽。」
「阮氏前妻蘇女士原來已有親密姓陸的男友。」
同事們都噫地一聲。
「先去見一見這位陸先生。」
陸先生是一名時裝設計師,年紀比蘇女士小,毫不隱瞞他們兩人的關係。
他說:「我與蘇小雲在一起,互相訴苦,彼此安慰,有時她在我家過夜。」
楊督察的心一動。
「你們常常見面?」
「每星期一兩次,上星期五,我們在一起吃午飯——」
楊督察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上星期五中午,你與蘇小雲在一起?」
他點點頭:「她一直逗留到下午五時離去,她說她也看開了,打算自力更生,養大兩個孩子,我們談到合作,創一條新路。」
助手在楊督察耳邊輕輕問:「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