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相信!」她也很直接,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怎麼瞧都不像是個會願意入贅的男人。
「奶奶……」這麼尖銳的一來一往,登時讓錢盈盈急得掉淚,那模樣彷彿真的心疼情郎受了委屈似的。
轉頭看向錢盈盈,唐無極對她輕淺的一笑,從沒瞧過他除了怒氣之外的其它表情,讓她不禁微微地一愣。
沒再理會她怔愣的模樣,他再度迎向錢老夫人說道:「那老夫人是不答應這樁婚事了?」
「我……」向來高高在上慣了,就算再欣賞唐無極的氣勢,但被拂逆的感覺還是讓錢老夫人差點兒脫口說是。
「奶奶,孫女兒求妳答應了,好嗎?」雙膝倏地一彎,錢盈盈砰地一聲跪下,一張雪白的俏臉蛋上佈滿了惹人心憐的淚水。
「盈兒,這事妳別出聲,也別跪。」幾個大踏步,唐無極面露焦急地衝上前去,一把扯起她,將她護在身後。
「老夫人,其實我不管妳答不答應我們的婚事,因為愛了就是愛了,有緣結成夫妻很好,若是沒有……」
他話語一頓,那帶著點威脅意味的口吻讓錢老夫人一時忘了自己刻意端起的架子,急著問道--
「那又如何?」
「天上人間,相伴相隨!」
他此話一出,錢老夫人和錢盈盈都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倒是在一旁看戲的邢弄雲已經哇地一聲,感動萬分地哭了起來。
「娘,妳就答應了他們吧,反正這事對錢家也是有好處的,畢竟為錢家開枝散葉一直也是妳的心願,不是嗎?」她哽咽地說道。
錢盈盈也是淚珠兒直流,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瞧著唐無極那挺直的背脊,心下一時五味雜陳,分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兒。
「你這是威脅?」
「我唐無極是不愛人則已,一愛便要相守一生。老夫人,這話並不是威脅,它是有可能成真的。」
錢老夫人忍不住抬手輕撫著自己發疼的鬢角,對於唐無極的不卑不亢和意志,說沒欣賞是騙人的,可是……心頭總是隱隱的泛著一絲懷疑。
「好」與「不好」在她的心中拉扯著,最後她索性望向錢盈盈。「這事妳怎麼說?」
「天上人間,相伴相隨。」深吸了一口氣,她紅唇兒微啟,同樣說出了這個誓言。
「娘,妳就答應了吧!咱總不好硬生生地棒打鴛鴦吧!要是真發生了啥憾事,到時錢家可真要絕後了。」
也不知道這段話算不算是最後的臨門一腳,錢老夫人臉上的怒容開始一點一滴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從剛剛就積聚的欣賞,那雙老邁卻仍顯爍爍的眼神掃過站在面前的兩人,終於點頭答應了婚事。
「好,就答應讓你們成婚。」可即使應允,她仍不忘端著架子警告著,「但這並不代表我真的接受你了,我是不是能接受你,還得看你怎麼做,這美人巷裡咱盈盈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也是咱錢家唯一的心頭寶,若是你不真心以對,錢家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老夫人請放心!」明知這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許諾,但唐無極仍是毫無猶豫地道:「我會好好照顧盈盈一輩子的。」
「奶奶,謝謝妳!」大事底定,然而錢盈盈的心頭卻驀地竄起一陣惶惶不安。
眸光掃向唐無極,她的心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儘管她可以感覺得出他那打心底的厭惡,但至少他遵守了承諾,讓她的計劃還有機會實現。
壓下那莫名不安的情緒,她展開一朵甜笑,露出待嫁小女兒的嬌態。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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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鑼嗩吶的聲音夾雜著鞭炮,讓杭州城裡好不熱鬧。
一身紅蟒袍,手持大綵球,唐無極面無表情地任由曉顏在他的身邊忙得團團轉,打理著自個兒的一身喜氣。
今兒個是他成親的日子沒錯,但卻不是娶妻,而是入贅,想到這個名詞,就覺得這一室的紅刺眼極了。
很想轉頭就走,然而只要一想起錢盈盈那趾高氣揚的模樣,他的心中又漾起了一抹不甘心。
「公子,你……」曉顏蹲著身子打理好他的衣襬,卻遲遲不肯起身,仰頭望著他欲言又止的。
「顏兒,有什麼事嗎?」儘管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很是心疼她的遭遇,所以對她總有一份特別的關心。
「呃……」輕咬著薄唇,她柳眉輕蹙,不知自己該不該說。那怯生生的模樣,引得唐無極這個大男人不由得心憐。
「有什麼話妳就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受到了鼓勵,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起膽子問道:「主子,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成這個親啊?」
「怎麼這麼問?」難道他的不情願就連眼前這個小丫頭都瞧得出來嗎?
那麼外頭那些人,連同特地前來等著龍腦香的大伯難道全都是睜眼瞎子,還一徑用輕蔑的眼光瞧他,以為他對這婚事是多麼的期待嗎?
「因為主子是新郎官,可是卻瞧不出半絲的喜氣。」既然已經開了頭,又見他沒怒意,曉顏頓時大起了膽子。
「我的確是不想成這個親,折辱男人的尊嚴,但是……」雙眼眺向窗外,唐無極宛若自言自語地呢喃著。
在他陷人思緒中時,突然,一具溫軟的身軀往他的胸膛靠來,他詫然低視,瞧見曉顏那顆小小的頭顱。
算是飛來艷福嗎?
面對這情況,唐無極有些手足無措,他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可是她接下來的話讓他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主子,瞧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捨得,你若不想入贅,那就別去,奴婢伺候你,咱們遠走天涯,隱姓埋名。」
「妳……」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這般為他設想,他的心神一陣激盪,忍不住忘情的一把擁住身前的人兒。
依偎在他懷裡,曉顏哭著說道:「主子,我真的不捨得,不如咱們逃吧!」
逃?!能逃到哪兒?
唐家和錢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能丟得起這種臉嗎?
再說憑奶奶的本事,他若真不顧大哥的性命,以婚事換回上等的陳年龍腦香,只怕她不會善罷罷休。
所以,縱使感動,他也只能將這份感動悄悄地藏在心裡,也將「如果今天迎娶的是柔順的曉顏就好了」這樣的念頭給深埋。
雙手在一陣收緊之後,他突地鬆開了手,輕輕地推離了她,抿唇不發一語地直視著她好半晌。
在喜炮,嗩吶聲又響起的那一刻,他決然地轉身,在回身與曉顏的眼神相接之際,他清楚地瞧見了她臉上滑落的一顆淚珠。
唐無極的心微微地揪疼著,但他仍堅決地邁開了步伐,這盤棋已經開始下了,沒道理現在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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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蓋頭,龍鳳燭!
原該是喜氣洋洋的氣氛,如今卻一室死寂。
唐無極坐在椅子上,闔眼閉目,完全不在乎時間的流逝,任由那呆立四周的喜娘和女婢手足無措。
眼看著吉時即將過去,可是偏生姑爺還沒半絲的動靜,急得跳腳的喜娘忍不住出口催促道:「姑爺,這吉時快過,還是快掀蓋頭吧!」
「嗯……」唐無極輕應,不過還是沒有半點動作。
「姑爺!」向來與錢盈盈情同姊妹的香聞也瞧不下去了,這新姑爺的表現真的很不像一個新郎官。
她踏步上前,正準備開口之際,原本一直靜默的錢盈盈透過喜帕道:「香聞,姑爺累,別催了。」
哼,累個屁啊!香聞心裡忍不住的咕噥著,正要揚聲抗議,盈盈卻比她快了一步--
「香聞,妳先來把我的鳳冠卸下。」
「這可不成啊!」一聽到她的交代,喜娘連忙發聲。「這蓋頭不是姑爺掀,不吉利的,小姐可千萬別亂來!」
「我與姑爺真心相愛,哪會因為這種小事而不吉利!」她晃了晃自己幾乎被沉重鳳冠壓斷的頸項,對於喜娘的警告完全不以為意。
反正本來也沒打算白頭偕老,不過就是一年罷了,還管他啥吉不吉利。
她不是不知道唐無極的故意,想來這不過是他為了扳回尊嚴的一種小小抗議,自己由著他不過是不想為了這種小事起衝突。
「小姐……」護主心切的香聞對主子的忍讓氣得跺腳,完全沒有執行命令的打算。
現在是怎樣,她的話沒人聽了嗎?
錢盈盈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眼見叫不動香聞,她索性自己伸手,就在她的雙手觸到刺著精美繡樣的蓋頭時,耳際響起唐無極低沉的嗓音。
「等一下!雖是入贅,但掀蓋頭這事還是應該由我來做吧!娘子這般任性,讓為夫的我一丁點兒男性的尊嚴都沒了。」也不顧香聞、喜娘在場,他以極度譏諷的語氣說道。
聞言,喜娘和香聞皆怔愣住了,倒是錢盈盈的反應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