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比較希望我是你的惡魔,是你黑暗的那一面,然後我便可以狠狠的教訓她們一頓。」張育情咬牙切齒的往辦公室另一頭一瞪,惹得沈紫茉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開始工作吧。」
「是,遵命。」
「嘟嘟嘟……」
桌上電話突然響起,嚇了專心打字的沈紫茉一大跳,她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伸手接起電話。
「您好,我是沈紫茉。」
「我一點都不好。」電話那頭傳來段煜辰不悅的聲音,「你怎麼到現在還在公司裡?」
「我……」沈紫茉疲憊的靠向椅背,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再看看安靜的四周,突然感覺有些心酸。
「紫茉?」
「我一會兒就走。」她搖頭甩開示弱的感覺,提振精神道。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到現在還待在公司裡?」
「因為我能力比較差,工作做不完只好留下來加班。」她讓語調變得輕快。
「又是林盈對不對?」段煜辰沉聲問。
沈紫茉倏然無語。她真的不知道經理為什麼會這麼討厭她,她自認自己從未得罪過她,在工作方面也都盡心盡力做好自己的事,為什麼她總愛想盡辦法刁難她呢?
「你待在公司先別走,我一會兒就到。」段煜辰不等她有所反應即掛斷電話。
第二章
沈紫茉掛上電話,看著電腦愣愣的發呆了一會兒,這才繼續打字。
不久,段煜辰出現在公司大門外,他敲了敲被鎖上的玻璃門,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聞聲轉頭,立刻上前替他開門。
「副總。」
段煜辰佯裝不悅問:「下班後你要叫我什麼?」
「段大哥。」
「乖。」段煜辰露出一抹微笑,抬頭看見她的座位仍一團亂,看似還不打算下班,他的臉沉了下來。「東西收一收,我送你回家。」
「再等我一下下好不好,只要五分鐘就行了。」沈紫茉合掌求道。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搖頭。
「拜託啦,段大哥。」
「你先回答我,你晚餐吃了沒?」
「我……」
「沒吃對不對?」他嚴厲的盯著目光閃爍的她。
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她低下頭小聲的抗辯,「我有吃餅乾。」
「馬上收拾東西跟我走,如果你不收的話,我幫你收。」
見他真的發火,沈紫茉立刻回到座位快速的存檔、備份、收拾東西,五分鐘內收拾好一切乖乖的走到他身邊。
「我好了,段大哥,你別生氣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說。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要我怎能不生氣?」
「那我發誓下次一定不會再這樣了好不好?」她眨著眼低聲請求。
段煜辰無奈的長歎了口氣,每次見到她這模樣,他就有種拿她沒辦法的感覺。不過還好,他終於回來了,自己也將功成身退。
「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飯,再送你回家。你想吃什麼?」
一聽見他的歎息聲,沈紫茉知道自己危機已過,她笑逐顏開的回答,「我想吃粥。」
就像哥哥疼愛妹妹一樣,他伸手輕拍了她後腦勺一下,縱容的說:「走吧。」
手機響起的時候,孫亟正被埋在一堆還來不及拆卸的紙箱中,花費了一些時間他才找到被壓在一堆書本下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按下接聽鍵。
「喂,是我。」電話那頭傳來段煜辰的聲音。
「我知道,到家了?」他坐到紙箱上,輕鬆的問。
「不,我在醫院裡。」
「發生了什麼事?」孫亟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他握緊手中的手機沉聲問。
「出了點小意外,她受了點傷……」
「你說什麼,她受傷了?」沉著的神情一變,他迅速起身跨過客廳內一箱又一箱的紙箱,往大門口衝去。「嚴不嚴重,你們在哪一間醫院,我馬上過去。」
「只是一些擦傷,擦了藥就可以回家了。」
他停下腳步,原先蹙緊的眉頭完全沒有放開。
「不過她好像被嚇到了。」
「什麼意思?」孫亟聽出他話中有話。
「待會兒我送她回家後會過去找你,我想你的計劃可能要改變。」
掛斷電話後,孫亟一直在想段煜辰所說的計劃要改變是什麼意思,他都已經進入預備的位置了,就等槍聲響起開始起跑,但他現在卻告訴他計劃要改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瞪著紊亂的四周,他再無任何心思去整理,走到牆角拿了一瓶先前在便利商店買來解渴的飲料,就這樣坐靠在牆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了起來。
紫茉,他心之所在。
第一次遇見她時,是在一所名為「天使精神病院」之中,她當時還不滿十歲。小小的臉蛋、瘦小的身形、看起來孱弱,卻有著天使般美麗的笑容的她,宛如初升的太陽般,暖暖的照拂著清冷的精神病院的每一個角落。
一切都是由聽說開始的,每星期固定時間來看母親的他,在不知不覺中聽了一堆關於她的事。他聽說她的母親也是院中的病患,聽說她時常一個人待在病房裡陪她母親講話,聽說她父親已過世,親人就只剩下一個母親,聽說她哭求社工人員讓她陪在母親身邊,後來被院長所領養,聽說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是院裡所有人的小天使,即使是發病中的病患看到她,都會不知不覺的恢復神智。
越說越誇張的傳聞讓他不由自主的對這個小女生起了興趣,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小天使,一個坐在一臉慈祥母親的病床邊,笑得比窗外陽光更燦爛的天使。
她叫他大哥哥,在她知道他是她漂亮阿姨的兒子之後。他們遇見的機會不多,但每次遇見,她總會給他一個天使般的微笑,獻寶的告訴他漂亮阿姨,也就是他母親又跟她說了什麼好聽的故事,她有多喜歡。
也許是因為院內沒有小孩吧,她每次見到他總愛纏著他,大哥哥大哥哥的叫個不停,並且大方的與他分享她所有的東西。
母親在他們倆認識正要步入第三年時因病過世,當時的她甚至哭得比他還要傷心。
他不知道她對於過去這件事是否還有記憶,是否記得她有個好喜歡的漂亮阿姨,和漂亮阿姨的兒子,她的大哥哥。
母親過世後,他立刻被父親送到國外去讀書,接連六年的時間,他都沒有機會回到台灣。等到他再度見到她時,她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女孩,而且完全不認得他。
就是那一瞬間的失落,他驚恐的發現,原來他對她的思念早已涓滴成河,匯流於心,聚成愛。
他愛她。
天啊,這是怎麼發生的,身為當事人的他怎會完全不知情?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但是誇張歸誇張,他並不是一個會鑽牛角尖的人,既然愛都愛上了,再去追尋自己究竟是如何愛上她的,要做什麼?不如把握時間想一想,他究竟該如何做才能更真正正的擁有她,因為一個星期之後,他又得離開台灣,回美國去繼續他的課業與工作。
段煜辰便是他想到的辦法,卻是在他整整擔心害怕了四年之後才想到的辦法。
他想,老天一定是同情他的癡心,這才會站在他這一邊,要不然她不會在大學畢業後,巧合的進入他家的關係企業上班。
這些年來,他人雖在國外,回台灣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但是關於她的一切他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前幾年靠的是錢伯的幫忙,也就是花錢請偵探為他看顧她,而從她大學畢業進入他家公司之後,便由段煜辰這個他高薪挖角過來,多年不見,再次重逢已成商場精英的死黨代為照顧。
問他難道不擔心段煜辰會對她照顧出感情來?
他當然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們倆外表不像、興趣不像、喜好不像、穿著品味不像,惟一相像的地方就只有癡心這一點。老段比他更早之前就有心儀的對象了,而且十五年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想到這兒,孫亟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好一段時間沒問段煜辰的感情進展如何。
仰頭將罐內最後一口咖啡喝完,門鈴聲正好響起。他放下手中的空罐子,起身去開門。
「晚餐吃了沒?我帶了點心過來,不過可能已經冷掉了。」段煜辰站在門口對他揚了揚手中的塑膠袋問,然後舉步走進門內。
關上門,孫亟走回剛剛坐的地方,彎腰由飲料袋內拿了罐咖啡丟給他。
「自己隨便找地方坐吧。」
段煜辰點頭,伸腿踢了踢散落一室的紙箱,在找到一個比較實在的後,隨周而安的坐了下來。
「你剛剛說計劃改變是什麼意思?」不贅言,孫亟直接開口問。
「不吃嗎?你現在若不吃的話,只怕待會聽過我所說的話後,食慾會更不振。」
孫亟眉頭緊蹙的看著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確定他不吃之後,段煜辰將食物隨手放在一個紙箱上,然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卻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他媽的,老段,你再不回答我,小心我揍你!」孫亟被他的拖拉惹得渾身緊繃,遏制不住的吼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