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矢璣對她微微一笑。「你喝過湯了沒?我覺得特級A餐附的湯太隨便了,你想喝什麼湯,我另外再幫你叫一碗?」
艾媺立刻喝一口湯。「不會呀,我覺得這味噌湯很好喝呀,你沒喝過一般便當附贈的湯嗎?那才叫難喝!事實上我覺得它比餿水還不如,所以我們都戲稱它為餿水湯,有機會我一定讓你試試。」她笑道。
「真如你說的,我倒寧願把這碗喝掉,也別想叫我喝一口餿水湯。」他敬謝不敏的端起桌上的味噌湯喝一大口。
艾媺微笑。「這就對了。快吃!快吃!你自己說過這冷掉就不好吃了,你還不快吃。哇啊,能認識你,我真是太幸運了!」
我也是,能認識你真是太幸運了,梁矢璣看著低頭吃飯的她暗忖道。光是一頓飯她便誘發他數次不可遏止的笑聲,這種自由自在毫不做作的感覺真好!他真期待接下來要與她交往的日子,那些日子,他想,應該不會無聊吧,他真期待。
星期天,艾媺期盼已久的約會終於到了。
坐在社區的小公園內等他,而不讓他直接到家裡接她——雖然他執意,她卻堅持,目的當然是為了防止隔壁左右鄰居的婆婆媽媽們,以及爸爸、媽媽、哥哥對她的質詢或不必要的希望。
金龜婿,試問誰家父母不期盼?可是年方十八的他們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更何況老實說他們倆的交往都是心不純正,她貪求他的錢能支付一切美食的開銷;而他則覬覦她特別的名字艾媺,能在他獵艷名單添上美麗的一筆。哈!想來真好笑,如果有長輩知道他們倆的交往是立足於這兩點上的話,大概會禁不住搖頭歎息,現在年輕人在想什麼吧!
可是老一輩人會這樣想她不覺得奇怪,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喻琦對他們的交往也是嗤之以鼻呢?尤其對於梁矢璣的評價會是這麼的不好。
難道她是在吃醋?艾媺視而不見的望著前方暗忖著,喻琦是不是認為梁矢璣會超過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地位,而自己會喜新厭舊的不再理她,所以她才會百般地在自己面前挑釁他,盡說他的壞話?可是問她,她卻死不承認,而且還理直氣壯的說她之所以會生氣全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笨!
笨?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呀!她哪裡笨了?艾媺心底自問。
喻琦堅持告訴她梁矢璣是披著羊皮的狼,她覺得喻琦實在是言過其實了,如果他真是狼的話,為何交往一星期來,他除了每天請她吃午餐,偶爾在放學後帶她去吃小吃、聊聊天之外,他連碰都沒碰過她一下?
第三章
「或許他在放長線釣大魚。」當她轉述這樣一個事實之後,喻琦如是說道。
「是嗎?那他所投資下的魚餌也未免太貴了吧?」
「別忘了他是有錢人,那麼錢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是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們何不把握這機會好好給他吃個夠,反正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不是嗎?」
「等你上勾時,一切就已經後悔莫及了。」
「如果真的上勾我也認了。」看了她一眼,艾媺不在意的聳肩,亮麗的雙眼中卻隱隱閃著狡黠的光芒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雙眼。「不過容我說句老實話,你真覺得我有那麼笨嗎?」
喻琦頓時安靜了下來。
「不是我愛自誇,我認為你實在是有夠愛擔心的呢!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你還在擔心我會逃不過他的男性魅力?實在是杞人憂天。」
「我再也不管你了!」
「等著看吧!我不會吃虧的。」她只會吃到一堆這輩子可能連吃都吃不到的精品美食。艾媺在心中如是打算。
「我不管你了!」
說是這樣說,喻琦才狠不下心不管她哩!艾媺比誰都知道。所以在經過一個星期她的死皮賴臉,與徹底執行有福同享——強迫喻琦與她一起享受梁矢璣的大方之後,喻琦對他的態度已慢慢從充滿敵意到能夠接受,不過卻持保留態度,而且帶著某種程度的懷疑。不過她心想,這已算是進步了。
想至此,艾媺突如其來地露出一抹微笑。曾經她告訴梁矢璣,喻琦對他的看法,怎知他卻在歎了一口氣後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其實他本性善良。
想到他說那句話的表情時,艾媺忍不住讓兩邊的唇角向上揚了起來,而臉上的笑意同時間傳到她眼裡,在那裡閃爍著讓人不可逼視的美麗。
坐在車內,剛到達的梁矢璣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艾媺執意要他到她家附近的小公園接她,而不讓他直抵家門前這一點,梁矢璣始終無法釋懷,因為每次和女生約會,時間地點向來都是由他開口決定的,而且知道他有車還有名車的女孩們,誰不爭先恐後的希望他能開車去載她們,可是她卻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毫不猶豫地便入主主導地位,而且還神聖地不可侵犯,她還真是了得呀!
可是換句話說,他不就是被她的與眾不同與了得所吸引嗎?全校當中膽敢無視於他存在的女生,除了小瑤之外大概就只剩下她了。前者不必多說,至於她嘛,老實說他至今還是不能相信以他的魅力,竟然會輸給那些吃進肚裡,在經過胃腸等各種消化器官胡亂攪和一通,最後結局只能落入糞炕裡的東西!
真的是太傷人了!
可是在經過一個星期與她交往的時間之後,他卻迷上了這樣的她,這說起來才叫人傷心呢!
梁矢璣帶著隱藏不住的笑容開著車,循著她畫給他的地圖找到了她所說的公園——事實上在他看起來,那個由三棵樹,幾塊石頭和人工草皮組合而成,用不著花上半分鐘便能將它走完一圈的公園根本不配稱之公園——也看到了坐在一塊石頭上,正不知因想到什麼而露出動心笑容的她。
他將車停靠在馬路對面的路邊,接受初冬太陽的洗禮,並不急著下車開口喚她。
她在想什麼?看著她,他忍不住地猜想了起來。
和她交往跟當初的想像一樣有趣,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看慣了花枝招展、惺惺作態的女人們,接觸到像她這麼一個直言無諱、心無城府,永遠將心中最真實的感受表現出來的女生時,他這才知道真、誠、實的可貴。
跟她交往毋需太費心太用力,與人大拼演技。她的笑容、表情、反應全部出自於自然,沒有一絲勉強與作假。跟她交往他更不必擔心懷疑在背地裡是安什麼心,想要他的人、他的財,還要更狠得想要人財兩得?老實說,十幾歲的他實在不應該擔負這麼大的壓力。
完全的輕鬆、沒有負責,還有那不時的悸動與莫名的掙扎,老天,難道說學生之戀不該擁有這些代表著青春的感觸嗎?那麼何時才該有?成人入社會之後,或者在明瞭現實、功利與黑暗三者之間密不可分的骯髒關係之後?他實在不以為然。
眼見冬陽跨過樓房,穿過樹葉間的空隙落入身上,梁矢璣終於放棄了揣測她心之所想,下車越過馬路走向她。
「嗨,等很久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然後接著便從石頭上站了起來,大大方方的伸手將屁股拍得啪啪作響以揮掉褲子上的塵灰。
「還好,我們今天要去哪兒?」她微笑問道。
「你呢?想去哪兒?」真是破天荒,一向狂妄自大外加霸道到無可救藥的他,竟然會自己讓出決定權讓女生作決定。不過他深信在她身上他是絕對看不到兩種他最不以為然的反應才對——毫無主張或扭捏作態的假溫馴。
「我們到香澄去吃飯好不好?上回秀秀在那邊喝喜酒,她告訴我那邊的東西好吃得不得了,什麼沙律龍蝦、紅燒排翅、蠔油鮑魚、掛爐烤雞、罐煨九孔、虎蹄烏參……」
「等等,難道你把那裡菜單上的名字都背起來了?」看她屈指細數著各式菜名,梁矢璣忍不住的打斷她問道。
艾媺像是為了要得到他的稱讚似的立刻點頭。
「聽秀秀講得那麼神靈活現,害我連口水都差點兒要掉下來,我若不把這些菜名記起來,並且找機會進去給他全部吃上一遍的話,我是不會甘心的。所以理所當然我要把那些菜名逐一的給他背下來,免得到時候有機會到香澄去吃,卻不知道要點哪些菜。你看,今天不就是個機會了嗎?點菜的事交給我準沒錯啦!」她說著突然用力拍了他一下肩膀,阿莎力得讓他幾乎看傻了眼。
「離開香澄之後,」她繼續說,「我們可以走濱海公路直接殺到淡水去,你知道淡水那邊的魚丸很有名嗎?我一直想去吃吃看,不過都沒有人可以陪我去,而一個人坐車去除了無聊之外還得多花一筆車錢,我怎麼算都划不來,也只有放棄了,沒想到今天終於能一償宿願。接下來我們可以去士林夜市,反正都已經到台北了,錯過士林夜市似乎不是聰明人所為。」她一頓,以邀功的看著他問:「這樣的計劃,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