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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丹菁

  第一章

  清康熙年間  北京城郊的山間小道

  「勞兄,今日咱們也可謂盡興而歸,他日再相約上山論政國事如何?」

  一名身穿淡黃麻衫的分子輕搖紙扇,在清風冷冽的山間小道閒適地走著,還不忘偏頭詢問身旁另一名公子。

  「汝兄,咱們再多議論也沒用,明年的會試可不會要咱們論政國事。」身著白色長衫褂子的勞用劻淡淡說道,表情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唉!說什麼「論政國事」,上山遊玩還差不多!

  他一介窮苦書生可與他們富貴人家的子弟大大不同,他們上不用侍親,下毋需養家活口,仰仗著家裡人,啥事都不用煩惱。

  而他卻是家無田產,只靠母親將他辛苦拉拔帶大,家境之拮据可想而知;他哪有閒工夫老是陪他們四處遊玩?他無法養家,靠娘親獨撐家計已是大不孝,倘若明春的會試無法及第的話,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娘親。

  他千里迢迢上北京城,是為了能一試及第、光宗耀祖,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然而這兩個狐朋狗友硬是拉他出來,害得他想要窩在客棧裡溫書都不成……

  「用劻兄弟,咱們參加會試,偶爾也要放鬆一下身心,出來走走也是好事一樁;咱們邀你一同出遊,也算是讓你輕鬆輕鬆,你要感謝我們倆啊,是不是?」同行的另一個青衣男子也嘻笑著搭上勞用劻的肩,輕拍兩下,讓他知曉他們的用心良苦。

  「說穿了,根本就是你們兩人想玩吧。」勞用劻無奈地道。

  唉!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同他們兩人一道結伴上京城,不然現下只他一人,至少還可以多溫一些書呢。

  「勞兄,你這麼說客不對了,這書要讀,會試要考,自然也需要玩樂來助興,要不豈非掃興?」青衣公子吾夏柳也搭上勞用劻另一邊的肩,堪算清秀的臉上滿是無賴的笑。

  「是啊,吾兄說得好。」黃衫公子汝貝碧也不忘附和一聲。

  「是是,你們兩個說的都對。」

  勞用劻哼聲以答,無奈地任由他們兩人擺佈;娘說得對,人有時候就是不能太心軟,一旦心軟就容易讓自個兒陷入萬劫不復的悲慘境地,他現在是深深地體會到了。

  「好,咱們下山之後,再到西巷街去晃上一趟。」吾夏柳道。

  「好主意。」汝貝碧又附和。『

  「不好吧,現下都已經過了晌午,我們該回客棧溫書了。」勞用劻忍不住出聲勸阻,人的心再怎麼軟,也是有限度的,他陪他們玩—早上,已經夠仁至義盡。

  「現在回去看著那堆夫子詩書多乏味呀,咱們先到西巷街胭脂叢裡逛上一圈再回客棧,心裡也舒坦些,是不?」汝貝碧拉緊他的肩頭,硬是不讓他走。

  「我不想去。」

  他聽娘說過,那種花街柳巷之地不可以隨意踏進的,那裡頭的花娘全都會拐男人身上的銀兩,而他身上的銀兩勉勉強強只夠應付他上京的旅費,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好處可供她們取得,他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怎麼每次相邀你都不去?那地方可是好玩得很。」吾夏柳決定動之以情。「咱們三人志同道合,遠從江南上北京城考功名,一路上自然要禍福與共,咱們現下要去找樂子,你不去,那多掃興啊!』」

  勞用劻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一回到底要用什麼借口來擺脫他們兩人;一方面是因為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可供玩樂的銀兩,另一方面是娘也不准他去那種地方……

  他正思忖著要如何擺脫他們兩人,突然眼尖地瞧見在山間小徑的邊上,似乎躺了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快步走向前看清楚,果真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極為年輕的少年郎。「這小伙子不知是受傷還是怎麼了,咱們……」

  勞用劻回頭要喚兩名友人,卻見他們已經快步離去,走得比飛的還快。

  「喂,汝兄、吾兄!」

  「既然你不去西巷街,那咱們兩人先走一步了。」兩人邊跑邊往回喊。

  勞用劻瞪著兩人愈來愈小的身影,簡直不敢相信所謂的「禍福與共」是這麼個與共法。

  罷了,只怪他自己識人不清,錯把狐狗當好友。只是…眼前這少年到底該怎麼處理才好?

  天候已人冬,山上還飄著薄雪,若是放著他不管…不!這萬萬不行,好歹先把他帶回客棧再說。

  呼……累死他了!

  勞用劻背著不知為何倒在山徑邊的少年回到投宿的客棧房裡,不算長的一段路,喘得他上氣不接下氣,趕忙將少年放到一旁的炕上,斟上一杯茶,先喘口氣。

  「怪了,他看起來明明纖瘦得很,怎麼背起來會這麼重?而且他這麼細瘦,怎麼胸膛卻挺厚實的?」感覺上,比他自己的還要厚實幾分呢。勞用劻納悶地自言自語著。

  他邊喘著,邊替自己再多斟上一杯茶,解解這許久未曾有過的熱度。

  說到熱度,那個少年身上似乎挺燙的。

  思及此,他立刻走向炕床,伸手探探少年的額,感覺上似乎沒有那麼燙……

  「倘若他真是病了呢?」

  勞用劻微愣地在炕邊坐下,他思忖著到底該不該  為這少年請大夫來看診;原則上該請個大夫來看看較  為妥當,只是他身上的銀兩不怎麼妥當。

  如今時值人冬,要等到明年春試還得一段時間,而  他身上的銀兩就只夠他在這簡陋的客棧裡窩上一陣子,還沒算上他一天三頓的伙食,倘若再有其他的花費,那可就荷包見底了。

  但他都把人給搬回來了,就這麼丟在一旁不照顧,實在也說不過去;若要照顧他,這花費……

  勞用劻有些傷腦筋地睞著少年,順手把茶杯擱在几上,取來手巾沾濕擰乾,再緩緩地拭去少年臉上的髒污,露出一張十分秀俊雅的面容;少年竟有雙彎彎的柳眉和濃密如扇的長睫……

  他是個男人嗎?這念頭忽然浮上勞用劻的心頭。

  再定眼一瞧,他不禁勾唇笑了,暗思忖著:少年明明身著一身男子的衣袍,怎麼可能不是男子?

  而且仔細瞧瞧這布料……上頭還繡了金線,質地像是錦緞,這可是大富人家才穿得起的衣袍;而他套在外頭的馬甲竟是絲綢,腰上居然還繫了如意玉珮…

  這時,他才猛地發現這少年衣飾不俗,八成是城裡的少爺,要不怎會是一身繡金銀玉……哇!他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富貴逼人的穿著,就連頭上戴的暖帽,也是不同凡響。

  這少年定是出身富豪之家,才有這般「可怕」的行頭。這兒是京城,說不定他是什麼大官之後、名門子弟…他救了他,待他醒來,會不會賞他一點好處?

  勞用劻邊想著,嘴角不由得揚高,不一會兒,他卻倏地斂下。

  不成,他怎麼能有如此狹隘可怕的想法?

  這官位財祿得靠自己去爭取,他數載寒窗苦讀,憑的就是這點骨氣。況且這事若真如所想那般順利,那麼天下人都不用苦讀,只消天天往山上走走,看能不能好運地撿到一位公子哥兒;再福氣一點,說不準還可以結拜為兄弟;倘若真是鴻福齊天,說不定……

  唉!天底下豈會有這麼好的事?勞用劻敲敲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況且他也並非因此而救這少年,他不過是瞧他一個人躺在山徑邊,天寒地凍,若是不管他的話,他這條小命肯定不保。救人是不該求回報的,背他下山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雖然他有那麼一點重。

  勞用劻斂眼瞅著少年過分俊雅的臉龐,見他好似極痛苦地蹙緊了眉,手直拉著繫在下巴的珞繩。

  見狀,他不由得動手替他解開珞繩,珞繩方解開,暖帽便鬆了開來,露出少年雪白的保、烏黑的發…

  他沒有剃髮…勞用劻健愣愣地盯著少年額前的髮絲,內心思潮起伏。

  會不會是忘了剃?不可能吧,就算是忘了剃,也不該長到這麼長吧……只有一個可能,他極其不願做出這麼可怕的揣測,但是……

  「不會吧!」他突然大喝一聲。

  怎麼可能!她不是少年郎而是個女嬌娥?

  「吵什麼……哪個混帳東西這麼不知死活地在本少爺耳邊喳喳呼呼,擾本少爺的清夢?」關蘭芷惱怒地蹙緊眉頭,微微發火地張開長睫瞪視著擾她清夢的放肆之輩。

  「你是誰?我在哪兒?」

  她不慌不忙地抬起頭環視四周,隨即瞪向許久沒發出聲音的男子,怒不可遏地罵道:「你是耳朵聾了聽不見,還是啞巴不會說話?本少爺的話,你沒聽清楚嗎?」

  勞用劻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只是雙眼瞪得發直,愣在當場說不出話。

  不是少年郎,她是個姑娘家,她是女的……而且她那雙眼眸竟是如此澄澈瀲灩,訪若不染塵埃,絕美不似人間幾物……但自她那張柔嫩欲滴的杏唇所吐出的話,壓根兒不像姑娘家會說出口的話語,他一時竟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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