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傲拾起她丟棄地上的冰淇淋盒子往分類的垃圾桶一放,表情正經但眼神無奈的朝賣熱狗的攤子走去,自掏腰包購買五根熱狗,準備讓她吃個過癮。
他不相信這五根熱狗吃下肚她還會喊餓,除非她是餓死鬼投胎。
一想到鬼字,他驀地聯想曾在她身側看到的兩道白影,雖然此刻他們並未跟著她,但是一入夜他們肯定會尾隨其後,像她的影子一般形影不離。
「小傲,我們去看林旺伯伯。」牠是動物園的鎮園之寶。
她一開口說出的幽靈話打散了他正在想的事情,兩個鬼魂的事立刻從他腦海中消失。
「曲老師,妳不知道大象林旺死了很久嗎?」她一定要表現得這麼無知嗎?
曲岸荻學他正經八百的說道:「齊同學,你沒聽過靈魂不滅嗎?我相信林旺伯伯對動物園的深厚感情,牠的靈魂一定還守著大象區。」
「妳……」瞪著她,他忽然覺得他們的對話很可笑。「妳真的不像老師。」
莫名地,齊天傲低頭一笑。
「你也不像學生,少年老成滿肚子心機,跟我家的小老太婆有得拚。」他們都屬於揠苗助長型,過於早熟。
「妳家的小老太婆?」聽起來很像他家的齊天柔。
「一個管東管西的小女孩,今年十歲。」小學四年級,念的是貴族學校。
「十歲?」應該沒什麼殺傷力。
「別看她年紀小就以為她是小蘿蔔頭一個,她連我幾點起床都管,我家的大小事幾乎由她一手包辦,包括準備三餐和拖地。」她說得毫無羞愧,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請問當時妳在幹什麼?」除了喜歡可愛型的男孩外,她還有虐童傾向。
可是為什麼他沒有半點嫌惡的感覺,反而覺得她很……可愛?
完了,真的被她同化了,他的神智開始不清了。齊天傲的眉頭是打結的,但他的嘴角卻無意識的揚起。
「等吃,抬腳。」還有看電視。
「曲老師,妳很頹廢。」她根本是沒救了。
「還好啦!努力當中,你來幫我加加油。」她大口啃饅頭,笑得像小女孩倒在他肩頭。
曲岸荻的個性有點任性,為所欲為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傳承母親藝術家的精神,卻少了她的神韻和天分,始終不能走向繪畫的領域只能當個體育老師,浪漫多情卻也實際。
因為人需要食物,而食物需要錢買,因此她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和相依為命的妹妹,所以她對人生沒有目標,隨興而至,隨興而起,但求海闊天空不問過程。
也就是說她是個隨興的人,不會特別去規劃尚未發生的未來,她的世界很小,只在於今天,明天的事交給明天去煩惱。
「我只會加冰塊。」她需要降溫,免得她發燒過頭燒壞了原本就沒多少的智力。
齊天傲在心裡哀歎,虧她還是教育國家人才的老師,他已經可以預見國家的前途堪憂,師之惰也,學海無涯。
白話解釋是:老師如果帶頭偷懶,那麼學生一輩子浸在學海裡也不會有出息,因為他們都找不到岸邊上岸全部滅頂。
「嘶!你真沒良心,你想害我感冒不成。」長得美的人心就有點冷,天下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哀怨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剛好遇上那十分之一,這算是幸運或是不幸?
不懂知足的曲岸荻學人家咳聲歎氣,感慨命運之神對她的作弄。
「傻瓜不容易生病,這點妳大可安心。」看她像野猴子東奔西竄仍精力旺盛地對鴕鳥擠眉弄眼,不難想像她體內對抗病菌的細胞有多神勇。
「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不像是讚美。」她的確沒生過病,一直領健康寶寶獎。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繳健保費,錢都被健保局賺走了。
「他說妳笨得連細菌都懶得找上妳,牠們會哭的。」因為沒有成就感。
「誰敢說我笨,吃太多豬油包了心不想活……咦!小柔?!」奇怪,她是不是看錯了?
「嗨!大姊,妳又開始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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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
看著眼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奇怪生物,齊天傲第一個想到的是他們家那個名字中有柔卻一點也不柔順的邪惡巫婆,她們兩個給他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表裡不一。
小小的書包,小小的水壺,小小的黃色小帽,連腳都小小的踩在他皮鞋上頭,好像長得太高是他的錯,害她得辛苦把頭抬高才能看清他的長相,所以借她墊腳也是應該的。
她全身唯一大的是眼睛,因為她在看清楚他的臉後冷抽了口氣,然後開始用充滿詛咒的眼神瞪他,似乎他長得太好看也是一種錯誤,有誤導世人視覺的嫌疑,讓人情不自禁的「發瘋」。
當然,她指的那個瘋子是她對俊秀男孩有著執著意念的姊姊,即使她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親姊妹,而且身份有點錯置。
齊天傲自問他到現在為止沒做出傷害她姊姊的事,他就是無法理解為何會招來怨恨,真正有苦衷的人是他吧!他等於是被她綁著出現在人來人往的動物園。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他還不知身犯何罪引起她強烈不滿,那雙不怎麼友善的眼散發不諒解的責怪,他的錯又自然而然地加上一條,引誘不成熟的大人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你長得太漂亮了,像個女生。」這是曲小柔想了很久的結論,而且決定不要喜歡他。
「妳長得太矮小,發育不良。」他不會因為她是個孩子而改變做人的原則,十歲以下的小鬼都是惡魔的黨羽。
他有切身之痛,來自同子宮的雙胞胎姊姊,她是由魔界來到人間的代言者,他第一次當光頭小子的經驗全是她的傑作。
「喂!你太無禮了,我才十歲你要我長得多高,我還有可預期的發展空間,不像某人已經過了令人有所期待的黃金期。」曲小柔生氣的嘟起嘴,眼角非常不屑的瞄向正和鱷魚照相的女人。
「至少她的存在不會造成別人的心理壓力,而你……」齊天傲嘴角微勾,似有誚意的低視。
「我怎樣?」她胸口挺向前一副驕傲的模樣,好似威脅道:你敢說我壞話試試,我一定代替月亮懲罰你。
曲小柔的老成是被環境逼出來的,她五歲時失去有如神仙教母的母親,一夕間像電影裡的小公主失去母后一般寵愛全無,還得監督她凡事散漫的大姊負起養育她的責任,所以她不得不順應環境而變。
她是有一個父親,但誰沒有父親呢!又不是由石頭蹦出來的怪物,她的父親在認識她母親前已有家室,但是熾熱的戀情讓兩人都失去理智地枉顧道義和倫理,因此才有她們姊妹的出生。
不過他也在母親下葬的那天去世,全身查無傷口宛如睡著般安詳,大家都說他是死於心碎才驗不出傷,而她徹徹底底的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雖然有個大她十四歲的姊姊,可是面對連自己的襪子都會洗破的人,她實在無法抱持任何希望,不接手大人的世界她們家會沒有碗可洗,全都碎成一片片躺在陽台養花的盆景裡。
「人小鬼大沒遠見,目光如豆欠磨練,人矮就別逞強裝大人,畫了猴子裝獅子。」威風有餘,能力不足。
「你……你太可惡了,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嘛!你能指望我有多大的本事。」她的眼睛明明很大偏說只有豆子大小,他很瞧不起人。
小小的人兒氣呼呼的瞪著齊天傲,兩頰的腮幫子鼓脹得像河豚,十足孩子脾氣不高興被人小看。
「小孩子就應該做小孩子的事,麻煩你從我的腳上下來。」雖然她個子不高,看起來沒什麼份量,踩久了腳也會麻。
嘴一扁,曲小柔心不甘情不願的移開雙腳。「你是我姊姊的男朋友嗎?」
她最討厭什麼愛在星光燦爛下的爛調,不問個明白她會睡不著覺,整夜翻來覆去的當熊貓的同類。
「妳認為呢?」他自己也在尋找答案當中。
「厚!你們大人真的很狡猾,老用問題回答問題,欺負小孩子沒神經。」她自戳額頭一下翻翻白眼,非常受不了他哄小孩的態度。
她是年紀小不是心智小,和某個弱智的人一比她偉大多了,起碼不會白癡的指著鵜鴣大喊鴨子,丟人現眼地讓她不想承認兩人的關係。
媽媽說過她比較像爸爸,而拿巧克力餵魚的女人她不認識,只是大家公認她肖母的基因多了百分之七十九點五,除了藝術天分。
「有時問題也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值得思考。」從她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可一世的自滿。
「但是我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學生,太深奧的問題對我來說是一種變相的虐待。」現在有少年兒童福利法,他要敢對她不好她就到婦幼協會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