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我叫齊天傲,清朗男子學院法律系一年級生。」他不卑不亢的說道,看向朝他眨眼的女伴,眼神有著認定的堅持。
「什麼,你還是學生,那你們……」遲疑了一下,徐啟禮改用較不傷人的方式看著兩人。「你們不覺得辛苦嗎?」
「大哥,他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我們理事長未來的小舅子,有些事我還得聽他的。」曲岸荻故意說得好怨懟,望著小男友的神情卻是甜蜜得快流出蜜汁了。
「原來如此。」但他們的年齡差距仍是個問題。「你對我們家小壞蛋是認真的嗎?」
「你該問她什麼時候能學聰明點,別天真得讓人看不下去。」他的語氣帶著寵溺。
「可是你還是學生……」總不能要她養他吧!徐啟禮的眼中透露憂慮。
「徐先生大可放心,我打算在我父親的醫院打工到能自行創業為主,我不會成為她的負擔。」反過來他還可以養她。
這……聽來誠意滿分,但他還是無法放心。
他知道這個妹妹向來隨性慣了,不顧慮世俗的眼光有點小任性,和她藝術家母親一樣不愛受拘束,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不管對錯,完全不在乎她的行徑在別人眼裡多麼不得體,連談個小戀愛都要驚世駭俗。
她的母親死了,而他們的父親也過世了,唯一能照顧她的也只有他這親大哥了,他怎能不把她的幸福放在前頭,考慮良多地不希望她做出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他是真心疼愛與他非同母所出的妹妹,有時他會覺得她比蝶兒更像一家人,他們之間的交談不會有隔閡。
要不是他的母親因為一封情書心性大變,他也用不著偷偷摸摸的付出關心,想在兩相拉扯的親情中找出平衡點,其實母親早該看破父親不愛她的事實,守著空殼的愛情幻想父親還是愛她的,所以才受不了真相披露的打擊。
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父親有多愛梅姨,可是為了一份名存實亡的婚姻讓三個人都痛苦,他早就勸過母親要放手,她卻執念太深地非逼著所有人都不好過。
「哥,你幹麼和這兩個不要臉的人說那麼多,老師居然跟學生搞在一起,他們還知不知道羞恥。」她怎麼可以笑得這麼幸福,幸福得叫人嫉妒。
「蝶兒,收收妳的脾氣別讓外人看笑話了,自家人扯破臉好看嗎?」難道她看不出那個性子冷的男孩用著連商場老將都害怕的陰冷眼光斜睨她?
他的擔心又多了一樁,不管哪個妹妹都是頭痛人物。
「誰跟她是自家人,你不要路邊撿只野貓就當成人來養,她也配嗎?」徐蝶兒懷恨的眼神投向她以為可以輕賤的異母妹妹。
其實她們的年歲相當,只差六個月左右,外形十分相似宛如雙胞姊妹,除了曲岸荻長年在外活動量高稍長幾公分外,以五官來說都很立體,突顯出眼大的明亮度。
不過兩人的個性倒是相差甚多,一個隨遇而安不拘小節,不會與人結仇或記恨,一個凡事要求高不允許別人說不,眼光狹隘的劃地自封。
「蝶兒,妳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立刻給我回家不許再開口。」一向好脾氣的徐啟禮難得發火的說重話,喝令逞口舌之快的妹妹閉嘴。
「我哪有胡鬧,她本來就是結黨營亂的不良少女出身,每天帶著一群太妹在街上橫衝直撞、不務正事,是當地警局進出的常客。」她太自由了,自由得像從沒待過籠子的小鳥,令人好想折斷她的羽翼讓她再也飛不高。
從小在母親的溺愛下長大的徐蝶兒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聲音,當她自認為受到欺負時就會馬上反擊,從不思前想後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反正不管她做什麼事都有人善後,她何懼之有。
應該說她被寵壞了,從沒學過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也沒人曾為她做錯子以譴責,所以她一直以為所做的事都是對的,沒有人會怪罪於她。
「妳提起以前的是非幹什麼,讓自己人難受妳就覺得痛快嗎?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懂事,學會體諒。」徐啟禮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希望她把家醜搬到公共場合談論。
誰沒年少輕狂呢!犯過錯是人之常情,畢竟誰都不是聖人,要做到所有人都稱讚的完美境界太為難了。
因為曲岸荻的關係而受責的徐蝶兒相當不服氣,一個心火難抑脫口說出塵封已久的往事。「體諒一個殺人犯?你怎麼不問問她害死一個孩子的感覺,而她居然像沒事人似繼續她逍遙自在的生活。」
「你……」簡直越說越不像話。
轟然的人聲淹沒徐家千金的不滿聲浪,沒人發現燈光輝煌的水晶燈架上坐著一道哀傷的白影,愴然淚下的想為他喜歡的人辯解,可是沒人聽得見他的聲音,因為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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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段不堪的歲月,極欲遺忘的記憶宛如巨大的羅網層層圍困,四面無隙只有微風足以滲入,張眼是透明的薄紗重重疊疊,明亮的光線近在眼前卻碰觸不得,壓迫著陶腔幾乎瑞不過氣來。
一道白光射入眼瞳,平坦無坡的四線道繞著山線往上蜿蜒,轟隆隆的機車聲劃破夜的寧靜,一道白光分化成數十道白光,享受風的快感飛向山的頂端,與星月同宿追求那份穿越生死的快樂。
夜是深沉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驀黑的天空只有無數的星星在閃動,除了輪胎快速磨過柏油的嘎吱聲外,四周安靜得聽不見一絲屬於人的聲響。
那是年輕女孩飛揚的青春,她們用生命寫下自己的十七歲,不讓星月爭輝的直上天際,要與天同高飄入雲的故鄉,讓山嶽見證她們曾劃下的虹影,在夜色的祝福下得到平靜。
驀地,遠遠射來兩道刺目的光線。
似遠又似近的盤桓對面山道,時明時暗叫人忽視它潛在的危險性,以為它遠在另一個空間不可能有所接觸。
就在轉彎處,一輛載滿果實的貨車未減速的直衝而下,就算踩煞車將車身打滑閃避也來不及,狹窄車道的另一邊是懸崖峭壁,不想飛出車道也只有撞上山壁了。
血,像哭泣的山泉不斷湧出,一張男孩的臉躺在血泊中哭著說他不想死,他才十三歲還沒長大,他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他要當世界第一的火箭人,他要飛上月球蓋一座舉世無雙的水晶宮。
但他還是沒機會長大。
「荻,醒醒,別哭了,妳在作惡夢,沒事了,不會有事,我會在這裡陪妳,不要哭了……」
聽著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幽幽醒來的曲岸荻還不知置身何處,眼神茫然地望著前方卻找不到焦點,猶在夢中的回不了真實世界,縹縹緲緲浮在半空中無法回神。
鮮紅的血彷彿在手心散開,她感覺得到那份溫熱浸濕了雙手,在沁冷的山風吹拂下逐漸失去溫度,最後成了寒心的冰意。
血不再流了,風也停止竊竊私語的交談,她聽見淚流不止的哭泣聲在耳邊響起,她卻哭不出來的看著嗚咽的救護車載走了無氣息的他。
「別再想了,那不是妳的錯,意外隨時有可能發生,沒人可以阻止既定的命運,會來的總是會來。」
「不是我的錯嗎?」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像是被人分割成兩半,即使及時縫合仍痛不可抑。
「當然不是妳的錯,這是他的選擇怨不得人,妳已經盡其所能的保護他的安危,他不會怨妳的。」你敢怨她嗎?死小鬼,這是你的錯,你害她受惡夢所擾。
冷厲的視線射向七號電線上的暗影,怨怪他的曾經存在造成她的心理負擔,至今仍難以消退地堆積心靈深處,讓她幸福的笑容中帶著憂傷。
哭?!
哭什麼哭,你給我哭小聲點別讓她聽見,否則我讓你哭不出來!還有妳笑什麼笑,穿著一身古裝很嚇人嗎?小心我讓妳和女真王朝一起消失。
「我想救他,真的,可是我們根本拉不動卡在車輪下的他,我以為他像我一樣懂得如何躲過致命的危險。」摔車摔慣了自然明白怎麼摔才安全,她卻忘了他是新手,第一次跟她們飆山路。
「那是他該死跟妳無關,命中注定過不了生死大關,讓十三歲生日提早夭折。」死得好,死得其所。
看她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鬼傷心得連夢裡也掉淚,心口微酸的齊天傲眉頭輕顰有點不是味道,活著的人就在她身邊視若無睹,卻為一個再也無法響應她的死人淚流不止。
人死了也就算了還夜夜來糾纏,讓她連在睡夢中都惦念難忘,人鬼殊途終究有分,該放的就要放留不得,留成夢魘只會苦了自己,那隻鬼早就不痛不癢化成一團白霧狀的空氣。
「不能說毫無關連,他坐的是我的車……咦!不對,你怎麼知道他死的那天剛好是他十三歲生日?」這件事知曉的人並不多,包括他身在國外坐移民監的父母都忘了他生日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