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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岳盈

  「我早就說過不想你插手。陳?,你還是去忙自己的事吧。」他不客氣的提醒她。

  「你不要我幫忙,卻去找大佑。單鐸,身為鯨幫重要幹部,我不得不質疑你這麼做的目的。」

  「我沒必要跟你解釋,我跟大佑的接觸和鯨幫無關,純粹只是……」

  「只是什麼?」她眼中的疑慮加深。

  大佑微微蹙起眉,思忖著該對她透露多少,才能減輕她的懷疑。

  「我要對付的人是極富權勢的高級警官,我可以透過大佑查一些事,如此而已。」

  「這麼簡單?鯨幫的資料庫不能幫上忙嗎?」

  「大佑能做更多,而且他是真心想幫我。」他攤攤手,眼神專注而溫柔。「你瞭解我的,陳?。我不可能會背叛鯨幫。」

  有短暫的幾秒,她只是著迷的盯著他臉上的溫柔。認識他有好幾年了,他從未用這麼和氣、柔情的表情對她。

  「我知道,可是……」向來堅強的心為那縷柔情所撕裂,她的眼光濕掑F起來。陳?咬了咬唇,臉上有著脆弱的表情。「我不希望你有危險。單鐸,你如今已是鯨幫的代幫主,沒必要親身涉險。」

  代幫主?好呀,單鐸竟然沒告訴他這點。大佑不禁心情鬱悶,同時也不曉得該怎麼接她的話。

  「你身繫著鯨幫興亡,不能一意孤行呀,單鐸。我知道你自視甚高,不想動用組織的力量,想要單槍匹馬對付仇人,可是我求你別這麼做。」

  聽出她聲音裡的絕望與哀求,他略感詫異的說:「陳?,這不像你。」

  單鐸口中的陳?是個外貌冶艷、精明強悍不遜男子的女人。除了與單鐸維持數年的床伴關係外,從未干涉過他的公、私事,今天的表現卻很反常。欲淚的情緒,膨脹的嫉妒心,及深閨怨婦似的哀哀求懇,都與她應有的形象相差甚多。

  「你到底怎麼了?」一種不好的預兆襲上心頭,大佑蹙眉問。

  陳?先是倔強的抿緊嘴,眉宇間陰晴不定,最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似的,如秋日潭水般冷清的目光直勾勾的射向他。

  「我懷孕了!」

  斬釘截鐵的聲音像有一千噸炸藥在他面前炸開,大佑在錯愕下,險些一個錯步跌倒。

  老天爺!

  他正不知道該說什麼,一陣敲門聲響起,像是宣判了緩刑似的,讓他暫時鬆了口氣。

  「什麼事?」他越過陳?去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他的其中一名保鏢成昕。

  「有位自稱是你母親的女人要見你。」他恭敬的道。

  「我母親?」他困惑的攏起眉,回頭瞥了陳?一眼後,決定將她剛才丟出來的炸藥先行擱置,毅然踏出房門,打算弄清楚這位母親是他的,還是單鐸的。

  第七章

  當他拄著枴杖來到客廳,兩道憂慮的目光投了過來。大佑定睛看向對方,一眼便認出端坐在沙發上,穿著名牌深色套裝,打扮時髦的婦人絕非他保守樸實的母親,而是單鐸的母親蔣筱薇。

  他曾在一個特別的場合裡見過她,那是五年前的事。當時還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呢!

  「阿鐸……」蔣筱薇遲疑的開口喚他,溢滿關懷的溫暖目光在他臉上梭巡,最後落在他受傷的腿。「你的腿……」

  「不要緊。」他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只是扭到,休息幾天就沒事。」

  「我昨天才聽說……」她緊張的舔了舔唇,「你被雷打到的事。所以過來看看。」

  「謝謝。」大佑不曉得該怎麼稱呼她。照理說,她也是他的母親,至少是前世的母親。

  歲月對她算是仁慈,美麗的鵝蛋臉一如往常高貴,只是添了些許不明顯的紋路。他記得看過的那份資料顯示她有五十六歲了。以一個上五十六歲的女人而言,她能看起來像只有四十多歲,可見她的生活過得相當優裕。

  「我們有十幾年沒見面了。」她的語氣是悲傷的,情緒略帶激動。「我向你祖母打聽過好幾次你的消息,她都說得很簡單。你是不是到現在仍不肯原諒媽,所以十幾年來都無消無息??

  面對她眼裡的泫然欲泣,大佑無言以對。他不是單鐸,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但以一個局外人的立場來看,蔣筱薇在丈夫死後三年改嫁別人,應該在情理之中。她沒帶兒女跟過去,據他父母說,是因為單鐸的祖母不同意。在單鐸離開台灣之前,母子倆還維持著不錯的關係,至少不是現在這種老死不聞問的情況。

  問題出在她嫁的那個男人——陸立和。

  大佑納悶著眼前展現慈母風範的婦人知不知道她的前夫可能是死在現任老公的手中,兒子單鐸又被他害得險在十四年前命喪黃泉,自此從光明白道走向黑道。

  而如今,一場王子復仇即將展開,夾在中間的她將如何自處?

  她當年為何要嫁給陸立和?兩人在她前夫單從民在世時,就有私情,還是後來才發展的?

  大佑腦子裡有數不清的疑問,正如初次從單鐸口中聽聞這名字般混亂。

  對他而言,陸立和原本是個值得崇敬的名字,兩人還算是有淵源的。

  陸立和是他母系那邊的遠房親戚,在大佑念警大時,曾以傑出校友的身份到校演講,他可說是從基層幹起的最佳模範。單鐸的父親單從民擔任檢察官時,陸立和是縣消防大隊分隊的隊長。

  單從民死後,陸立和得到公費留學的機會。他放棄現有的基礎,改攻刑事偵查,兼修警察行政方面的實務知能,回國後受到重用。尤其是在他娶了蔣筱薇之後,更是官運亨通,得過的獎章足以排滿他家的屋牆。

  這樣的人,居然是個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不擇手段殺人的兇手!

  若不是深信單鐸不可能欺騙他,大佑難以置信。

  「阿鐸,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兒子的沉默如無形的壓力朝蔣筱薇湧來。她從來就不瞭解這孩子,尤其是在他的弟弟和父親同時過世後,單鐸變得更加難以親近。

  那三年,她多麼渴望能依偎著兒子給予安慰,也尋求著他的安慰,共同度過喪失至親的痛苦。然而,他像曠野裡獨行的狼,寧願躲起來自舔著傷口,也不願與她分擔憂傷。在不被人需要的情況下,她終於難耐芳心的寂寞,嫁給熱烈追求她的陸立和。

  單鐸一開始並沒有對她的再嫁不滿,母子倆定期見面的情形還算愉快,直到十四年前那個寒流來襲的下午,她接到了的電話。他說了一些她似懂非懂的話,語調陰寒且充盈著不滿,聽得她一陣透心寒意。

  「希望父親的死跟你無關,否則,我無法原諒!」這話像誓言般鐫刻在她腦中有十四年了。那是什麼意思?想了十四年,仍不明白呀!難道他懷疑從民的死是她造成的?

  她既悲苦又心痛,在他眼裡她是這麼不堪的母親嗎?

  她看向他的眼神彷彿在做無聲的質問,可惜大佑不能領會她的心情。

  「你……要不要留下來晚餐?」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應付她眼裡的哀傷,自認禮數周到的詢問。

  受寵若驚的喜悅躍入蔣筱薇的眼中,所有的愁緒因他慇勤的留客而化為雲煙,什麼都不想問了。

  她的眼眶濕潤了起來,一朵淺淺的微笑自她唇間飛起。

  大佑沒想到隨意一句話竟歪打正著的化解她的憂傷,怔然瞧著她淚光裡心滿意足的笑容,那笑如冬夜一壺暖酒,即使再冰冷的腸胃都可以被熨熱。

  母親原本就是世上最容易滿足的女性,子女一個微不足道的心意就足以取悅她。不曉得單鐸是否明白這個道理。

  他想起自己見面卻無法相認的母親,不曉得哪一天才能名正言順的承歡膝下。帶著這種心情,他情不自禁的想對蔣筱薇展現為人子的孝心。

  ***************

  不知道是第幾次舉起手又放下,怡孜猶豫的瞪視那扇門。

  來這裡做什麼?裡頭的那個傢伙已經不是她喜歡的男人了,她來找他做什麼?

  大佑不是跟她解釋得夠了嗎?她不是也相信了他的話?還有什麼不確定的?

  她輕喟一聲,有太多的不確定,最重要是她不想相信。

  相信意味著麻煩,而她討厭。

  她不懂,別人談戀愛都很單純,怎麼輪到她時,卻遇到有如聊齋誌異一般荒謬的狀況?搞得她現在不知如何將這場由雷擊事件造成的鬧劇善後。如果單鐸和大佑的魂魄換不回來,她是要愛大佑的靈魂,還是大佑的身體?

  愛大佑的靈魂就得跟雖然深具魅力、相貌也體面,但無奈大了她十四歲的三十五歲歐吉桑來場精神戀愛,因為那傢伙連使用寄居的身體跟她接吻都很彆扭,別想他將來會答應滿足她對男女間情慾的好奇心了。

  選擇愛大佑的身體,寄住在那裡的單鐸,光從他吻她的方式就可以感覺到他是個危險人物,而他還身負血海深仇,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把大佑的身體玩完。而且以他風流成性的個性,將來是否會對她一心一意、貫徹始終,還是個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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