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工皮鞋踩上徐定舞才剛抹乾浮的地板上。
「我問你在做什麼?」穆冀又皺起眉,兩手抱胸低頭瞅著跪在地上擦地的徐定舞。
他才一開口,她就像個飽受驚嚇的兔子般跳離,這實在不符合她潑辣易怒的本性。
「呀!」看到自己努力工作的心血被他毫不在乎的踩在腳底下,徐走舞惱怒的大叫一聲,手拿著抹布推著他的皮鞋,「你搞什麼?我擦得那麼辛苦你一來就把它弄髒了,快把你的髒腳移開!」穆冀一退開。徐定舞馬上用力擦拭被他踩髒的地板,活像上頭聚了成千上萬的細菌。
「你在做什麼?」穆翼眉間皺折更深了。她的態度活像他是個細菌帶原體。
「你沒眼睛……」徐定舞衝口而出,而後又猛地住了嘴,穆翼緊盯著她瞧,「我在做林子瓊交代給我的工作。」她硬是緩下語氣。
徐定舞,不能衝動。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他怎麼會那麼早就下來?現在才七點——林子瓊推她起床時是五點半,願她下地獄——而已,在「落月島」,爸爸跟徐定力他們不到八、九點是不起來的。
穆翼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努力想放柔卻還是能感覺得出一絲僵硬的身體。她有問題,他下了結論。
他怎麼還不走?徐走舞邊抹地邊偷瞄那雙不動如山的皮鞋,緊張和不自在讓她胃痛加劇。
終於,皮鞋的主人移出了徐定舞的視線外。
穆翼踩著穩健的步伐走到古董桌旁,拿起桌上高貴奪目的白瓷電話。
「麻煩叫林小姐過來大廳一下。」他對總機說道,而後放下電話。
不到三秒,徐定舞就聽到林子瓊飛奔而來的腳步聲,對於她的效率之高,不禁嘖嘖稱奇。
「島主,您找我?」林子瓊兩頰暈紅的出現在穆冀面前。
穆算淡淡嗯了一聲,手指著徐走舞。「把她帶到別處去,離大廳愈遠愈好,還有,找個不用跪在地上的工作給她。」他不帶任何感情的指示著。
徐定舞坐在地上,不解的看著他。
「你該不會是要她找個倒吊的工作給我做吧?如果這樣,我寧願跪著抹地板。」
沒想到,穆冀竟笑了起來。「找個能『腳踏實地』的工作給她,別讓她太累了。」
徐定舞用力甩甩頭,從他炫目的笑容裡掙脫出來。
「我就是要累得最好能倒頭就睡,你少在那裡給我出主意。」她忍不住大嚷,他那偽善的模樣真令人噁心。
若他以為對她稍稍好了一些她就會對他改變印象,那他錯了,不管怎樣,他在她心裡永遠都是個卑鄙、陰沉、惡毒又好色的大壞蛋!
「我可不想讓人以為我在虐侍你。」
「侍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虐待,除非放我走。」
兩個人對峙著。
「如果……我能放一組人回去。」穆翼忽地說,「徐定力他們、那十二個船員,還有你,你會選誰?」他黝黑的眼睜直瞅著她。
「你說的是真的?只要我說,你真的會放一組人回去?」徐定舞不信的回視。
穆翼點點頭,「我剛說的都是真的。」
「你確定你現在神智很清醒?」她得確定,否則到時候她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限你三秒鐘內回答,否則我收回我的話。」
「我選船員!先讓他們回家。」徐定舞沒再多話,毫不遲疑的就答船員。
阿寶他媽以淚洗面的情景又浮現眼前,其他船員的家人也一樣,而她跟哥哥他們本來就是來救人的,要不是事跡敗露,船員們早就回家跟家人團聚了。
昨晚見到哥哥他們,因為太高興和時間匆促,竟將船員們忘得一乾二淨,連應該向姓楊的絢問他們近況的念頭都沒有,令她愧疚極了。
現在穆翼善心大發,也可能是神智不清,她自然得先選擇讓船員回「落月島」,至於她跟哥哥們,就聽天由命吧。
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浮現在穆翼臉上。「我知道了。」他說,轉向林子瓊,「帶她到別的地方去,不要讓她再來大廳。」
林子瓊應了聲是,目露嫉妒的走向徐定舞。這實在太不公平了!她在島主這裡工作了六年,雖然心存愛慕,但依然嚴守自己的本分,絲毫不敢逾矩。
而徐定舞這個全身上下毫無半絲優點的女人,還是個犯人耶,對每個人說話都惡聲惡氣、囂張跋扈不說,連對她敬愛的島主竟也全無敬意,還敢懷疑島主說的話,真是可惡!
但為什麼島主還要對她那麼好呢?這跟以前的島主不一樣,島主應該像以往一樣,將徐定舞交給楊隊長去處置才對,他不應該對她這麼好的,難道島主喜歡上她了?這個想法令林子瓊的臉色在瞬間慘白,腳步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徐定舞湊上前問道。雖然她們兩個不對盤,但林子瓊臉色一下子慘白,她很難裝作沒看見。
但林子瓊卻回給她一記極為怨毒的目光,令徐定舞打了個冷顫。
徐定舞不計前嫌的關心她,她幹麼用那種眼神瞪自己?要不是自己心情好,自己一定不放過她。
「跟我走。」林子瓊白了她一眼,僵直的越過徐定舞,往大廳後門走去。
徐定舞回頭看了穆翼一眼,他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依然停留在臉上。兩人深深的對望了一會兒,而後,徐定舞光移開視線,跟在林子瓊身後,走出大廳。
與大廳隔了一段距離後,林子瓊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妒恨的瞅著徐定舞。
「我又哪裡惹到你啦?幹麼老是一副晚娘面孔對我?」既然林子瓊執意如此,徐定舞也不客氣了,她可不是逆來順受的女子。
林子瓊冷冷哼了一聲。「你別得意!別以為島主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答應放那些船員回去,其實他只是在玩弄你而已,那些船員早在你們這些人偷渡上岸的隔天一早就被島主給送回『落月島』了。」她嗤笑一聲,「瞧你還挺得意的哩,你以為這裡是你們『落月島』嗎?省省吧你,活該你被騙,真是大快人心,」她眼尾冷瞟了一眼,掉頭就走。
走著走著,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停下步伐,往後望,徐走舞竟然還站在原地,她氣忿的又折了回去。
「你幹麼?知道島主對你根本就沒意思,受到打擊了嗎?」她惡意的訕笑著,並警戒的盯著徐定舞,預備徐定舞一對她動手,她就放聲尖叫。
出乎意料之外,徐定舞僅是無聊的瞥了她一眼後就走了。
林子瓊愣了一會兒後,氣悶的跑到徐定舞前頭去,她才是帶頭的。
徐走舞不理會林子瓊幼稚的舉動,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只是心不在焉的走著。
兩種極端的情緒在心裡衝擊著,當她聽到林子瓊說船員們早已回「落月島」時,她真的很驚訝,但比驚訝多出許多的是高興的情緒,像一直綁在心上的那顆大石頭落了下來,但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又有些被刺傷的感覺。
暫時拋開自己私人情緒,好歹船員們已經離開這裡,回到「落月島」了,這麼一來,她跟哥哥們被俘的消息爸爸他們應該早已經知道,可是為什麼到現在他們還不來營救他們呢?是礙於那張公約嗎?她瞭解爸爸他們的為難,看樣子,離開這島得靠自己了。
這裡沒什麼好待的,她原本打算給自已幾天的時間,讓這裡的人對自己的戒心放低,也讓她將這裡摸透後就潛出去,然後到隔壁的行政大樓將哥哥們給救出來,再以游泳的方式游回「落月島」。他們每個人的水性都很好,應該可以游回去的。
她真的不想再待在這裡了,她想回家。
☆ ☆ ☆
就在徐定舞離開大廳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楊天革依穆翼的指示,帶了三個男人進入大廳。
他們三人全是「落月島」的人,其中一位是「落月島」島主,也就是徐走力與徐定舞兄妹倆的父親,徐北海。
第五章
當夜。
徐走舞睜開眼,悄然的從木箱上坐起來。今天一整天她都非常認真的工作著,一進房間,她立刻躺在木箱上,呼呼大睡,女傭們都以為她是做得太累了,一沾床就睡覺了,也就沒太注意她。
她們哪裡知道,她的熟睡跟打呼全是她假裝出來的,縱然她真的困得要命,也硬是不讓自己睡著。
仔細的看遍房裡的每張床,並凝神傾聽了一會兒,確定大家都熟睡了以後,她將雙腳移下木箱,在站起身來的那一剎那,一陣暈眩襲來,她連忙又坐回木箱上。
一定是她工作的太賣力了,體力透支,因此才會產生暈眩的感覺,休息一下就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靜坐了三分鐘後,待暈眩感已經消失後,她重新站了起來,輕手輕腳的移向房門。她旋了下門把,沒鎖,於是迅速閃出房間。
她不知道就在她閹上門後,林子瓊也睜開了目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