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去看醫生,處裡一下傷口。」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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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她說,她姓刁。
在他記憶中,六歲那年,族裡發生過一件大事,當時事情鬧得很大,還有記者來山裡採訪,詳情他不記得了,只記得與女使對立的人,擁有「刁」這個很特別的姓氏。
女使除了為民間驅除妖邪,也會接受民眾或公會委託,去調查假借神靈之名招搖撞騙的神棍。聽那女孩的口氣,莫非當年是女使誤會了她父親,逼得對方羞憤自殺?
隔天下了課,姬秀和一頭鑽進圖書館的書報室,將十年前報紙的微縮膠捲一捲卷找出來,很快便找到相關新聞——
……天擎教派,創立者刁湖盛自封為教主,信眾達上千人,每年收受獻金數億元……信徒指控,刁湖盛強逼信眾捐獻,並以邪術控制女性信眾,詐財騙色……警方邀請亞洲區最大超自然研究組織九玉公會,與姬族女使加入調查。警方表示,超自然說法只供參考,警方仍會憑科學方式辦案……
信眾指控,刁氏夫妻利用幼童進行邪術實驗,行徑殘酷,令人髮指……刁湖盛遭判刑確定,其妻因罪證不足,不予起訴……刁湖盛在獄中上吊自殺,公會副會長也在晚間暴斃,公會人士指出,副會長乃是遭到咒殺,施術者……
報導中屢屢提到「邪術」兩字,令姬秀和皺眉。
他在族內藏書室看過關於邪術的記載,邪術之所以被視為「邪」,是因為施術者為了一己私願,以人力強行扭轉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這在靈能界是絕對被禁止的,即使施術者沒受到法律制裁,公會的人也不會輕易放過。
各大報的報導內容相差不多,都指出刁湖盛以宗教之名詐財騙色,其妻也參與其中,他們的女兒被提及的部分卻不多。
……刁氏夫妻育有一女,體弱多病,因家庭變故而加重病情,已向就讀的學校請假,在家休養……在丈夫判刑確定後,刁母全天在醫院陪伴女兒,但病情並沒有好轉……該女轉入醫院,情況危急……
報導附了一幀那女孩的照片,是母親帶著女兒從醫院出院返家的照片。顯然因為刁氏夫妻的所作所為人神共憤,記者故意清楚拍到了母女兩人容貌。
看到照片中人,姬秀和頓時愣住。
她……十年前是那副模樣?那她現在……怎會是這樣?
這種事醫學絕對辦不到,除非,她母親確實使用了被禁止的法術,這也就能解釋她為何有那般強悍的力量。
可她是她的親生女兒啊!什麼樣的母親會把邪術用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想起那女孩憤恨的眼神、決絕復仇的態度,還有她偏邪的法力,他打個寒噤,憐憫之意油然而生。
她,應該不知道母親對自己做了什麼吧?
另一頭,魏霓遠在書報室外徘徊許久,好不容易見到姬秀和出來,立刻撲上去。
「秀和!你在裡面待了快兩個小時,舊報紙那麼好看嗎……」見好友神色凝重,他訝異道:「怎麼了?」
「沒。我只是查點舊資料。」姬秀和收拾起紛亂心緒,露出慣有的溫和微笑,「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關心你啊!」魏霓遠噯昧地眨眼,「昨天沒看到人就被押回去了,所以今天特別來問一下結果嘛!」拖著他往外走,「快,阿樹也在等你呢!」
「雲黎」的圖書館大樓有五層樓,一樓是學校自營的書店,還附設小咖啡廳,店外有露天咖啡座,讓學生們累了可以隨時小憩,吃些點心。
穿著羽絨大衣的傅瓏樹坐在一把白色大傘下,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熱茶,橫了笑咪咪地拖著姬秀和走近的魏霓遠一眼,「你說五分鐘就能把他帶來,為什麼花了二十分鐘?」
「他在書報室查資料,我不想打斷他嘛。」魏霓遠拉著姬秀和坐下,「快說吧,和學妹的第一次接觸,結果如何?」
「她不是學妹,是三年級學姊。」無論如何,她年紀比他大,這點是肯定的。
「是學姊?」魏霓遠擊掌,大為讚賞,「好樣的,秀和!看不出你內向歸內向,第一次就是高射炮!」
「小魏,別再欺負他了。」傅瓏樹慢條斯理地嘗著小餅乾,瞥了姬秀和又開始泛紅的臉一眼。「也請注意一下你當紅偶像的身份,用詞別這麼低級,像個變態老頭似的。」
「沒辦法,秀和就是一臉『請來欺負我』的乖小孩模樣,我忍不住嘛。」魏霓遠托腮而笑,令人目眩神迷的笑顏引來週遭女學生們的愛慕注視,他早習以為常,處之泰然,繼續追問,「然後呢?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後來就是大鬥法,壓壞了花圃,他昨晚作夢都還看到那些閃電在眼前亂飛,一晚都沒睡好。姬秀和苦著臉,「我衣服都破了,還流血……」
魏霓遠傻眼,「學姊喜歡這麼激烈的?太危險了吧?」
「有什麼關係?」傅瓏樹在這方面的態度倒是很包容,「如果秀和自己也喜歡的話,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好。」
「不,你們誤會了,她找我的目的是……」姬秀和簡略解釋了昨天的狀況。「她是衝著我們姬家人來的,應該是想打敗我們的族人,替她父母出氣。」
「原來不是情書啊。」魏霓遠惋惜不已,「這麼說,她的第一目標應該是你們族裡的女使吧?你有沒有通知族裡這件事?」
「我騙她說女使出國了。我不希望她和女使正面起衝突。」昨晚的直覺是對的,她若碰上女使,恐怕會是一場慘厲的決鬥,不是女使解決她,就是她打敗女使,而敗者……只有死亡一途。
基於同族的立場,他該是希望女使戰勝的,何況放任那女孩在外頭亂走,恐怕會造成危險,可是,她的遭遇若真如他所猜測那般,讓她和女使交手,實在太殘酷了。
「不過,你應該對她有好感吧?」魏霓遠觀察著好友躊躇為難的模樣,「否則何必對她說謊?你怕她被你們的女使狠狠教訓一頓,對不對?」
「也不是那樣……」
傅瓏樹忽問:「你剛才在書報室,是在查那女孩的事?」見姬秀和頷首,又問:「查到了什麼?」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她父親自創教派,被指控利用宗教騙財騙色,最後被判刑入獄,在獄中自殺;她母親似乎也有參與,但罪證不足,沒被判刑。她……身體一直不好,因為這變故而生了場大病。」
「十年前的事,現在才來報仇?」傅瓏樹沉吟,「這十年之間,她母親沒找上你們族人嗎?」
「就我的印象,應該是沒有。」
「為什麼她不親自來,卻要派她女兒?女兒身體不好,還派她來,她的身體負荷得了嗎?」
「可能她的法力比她母親更強吧?」好友的問題越來越逼近他不想談的部分,姬秀和垂下眼,不安地撫著咖啡杯邊緣。「我也不太清楚……」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從圖書館五樓傳出。
三人一起抬頭,只見圖書館五樓燈光瞬間全暗,跟著從四樓到二樓的燈也全滅了。圖書館內傳出尖叫聲,夾雜玻璃碎裂的聲音。
姬秀和凝望著圖書館五樓。雖然微弱,但確實有不好的靈體氣息在圖書館內……他猛地起身,「我上去看看!」
「慢走,小心啊。」魏霓遠朝他的背影揮揮手,拿了塊小餅乾放進口中。
其他學生也紛紛離開露天咖啡座,有人立刻打電話給教官室,有人對著尖叫聲不斷傳出的圖書館指指點點。
傅瓏樹慢慢把一杯熱茶喝完,簡潔道:「秀和不太對勁。」
「你也有這種感覺?」嗯,這種果粒小餅乾真好吃。
「他一說謊,眼睛就不敢看對方。」
「不見得是說謊,也許是隱瞞了什麼,心虛就不敢看我們了。他太單純了,想什麼都寫在臉上。」
傅瓏樹點頭表示同意,又道:「五樓的東西,可能不好對付。」
魏霓遠訝異,「你知道裡面是什麼?」
「好幾次從鬼門關前被救回來,對這種事多少會有點感覺。你呢?」注視著桌下魏霓遠的皮鞋,皮鞋上方是灰黑襪子,襯得露出的一小段銀鏈更顯眼。「你腳上綁那東西,是用來讓你什麼也感應不到的嗎?」
「大致上是類似的作用。」他笑顏燦燦,「不過不管有沒有它,我對那上頭的東西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兩個漂亮少年彼此凝視,一個幽冷如星月,墨瞳深沉,隱含懷疑的探詢;一個溫煦如春風,坦率閃亮的黑眸,彷彿毫無心機,卻築起一道無形高牆,不讓人越雷池一步。
半晌,傅瓏樹別開視線,慢悠悠道:「我想喝熱水果茶。」
「是,傅少爺。」魏霓遠笑著起身,「小的這就去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