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到處是常見的植物,像是長著逆刺萼片的咸豐草,還有她小時候常採來吃、結滿黑色漿果的龍葵,都是隨處生長。
她摘了幾粒龍葵的果實放進嘴裡嘗,甜甜酸酸的滋味讓她回想起童年。
童年長滿野樹野草的山坡,早淹沒在歲月的洪流中不見蹤影,替代的是沒有特色的高樓大廈。對於新生代的孩子,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雖然有不斷推陳出新的科技玩具玩耍陪伴,卻失去更多和大自然親近的機會,至少,可以吸的氧氣,是不及她當年大口呼吸的空氣新鮮。
一切都是人工化,思想搞不好也被0與1統一數位化了。這樣的結果是否會演變成不再將人類本身視為和大自然一體?每個人都只看見近在眼前的利益,目光短視的想從有限土地製造出更多的財富,忽略了水土保持,直到大地再無法承受,反撲回去。一場豪雨引來土石流、山崩地裂,大家互打太極拳,問題仍沒有解決,悲劇重複發生。
像是在山青水秀的知本蓋大飯店,春天就在想這些投資者是否做好水土保持的規畫?雪芬家的這棟飯店,看來還不錯,周圍遍植林木,仿自然山勢的擋土牆,配合綠化植栽,成為景觀之一。但她仍無法確知,在這裡大量興建人工化建築,是否會破壞了知本的山林,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甩甩頭,這些都是人微言輕的她無能管的。只能祈禱發生災變時,她本人及所關心的人不在現場就好,除此之外,她是無能為力的。
踏上歸途,七點多鐘,飯店大廳開始熱鬧起來。不少遊客陸續進餐廳吃早餐。春天搭電梯上頂樓,郝管家替她打開門,臉上有著昨天沒有的親切。
「雪兒小姐已經起床了,正在房裡和她父親通電話。春天小姐要和雪兒小姐一道用早餐嗎?」
「郝管家,你叫我春天就行。跟雪兒用餐當然好,等我回房沖一下涼,二十分鐘之內會不會太慢?」
「不會。雪兒小姐還要一會兒才下樓,春天小姐可以慢慢來。」
瞪住郝管家刻板有禮的老臉,從那雙炯炯有神、不偏不倚的眼眸中,春天知道郝管家不會放棄拘謹有禮的稱呼。她不在意地聳聳肩,微微一笑,逕自上摟。
走近她房門時,隔壁的門突然被打開,猝不及防下,一堵男性的裸胸充盈眼簾,春天的心房忽地狂跳。
雖然親眼目睹裸男胸肌的機會不多,但也知道對方壯碩魁梧、沒有多餘贅肉的上身,稱得上賞心悅目。勻稱的腰身線條消失在棗紅色的絲質短褲內,令春天有所遺憾。
那兩條毛茸茸的長腿,她就沒興趣看了,匆匆瞄過他穿著絲緞拖鞋的大腳,回到他腰部以上。他的膚色黝黑,肌肉線條好看,寬肩窄臀的體格,十分適合當小說中的男主角。
她吞嚥了一下口水,眼光抬起,和一對寂然黑深的熾熱眼眸對個正著,心跳似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加速狂奔,思緒亂成一團。
這人的眼光還真多變。她以為該是敏銳利如匕的,此刻卻是幽深不可測,像是內蘊巨大熱力的火山坑,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被他看的嘴巴發乾,心頭亂糟糟,想試著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話來都嫌困難。春天不由有些懊惱。都怪凌志燁,離開房間也不知套件衣服,不怕春光外洩?他曉不曉得他這模樣算得上妨害風化,誘人犯罪?
而雖然很想來個眼不見為淨,傚法鴕鳥精神躲回房間,偏偏他的眼光不放人,瞅的人喘不過氣來,連稍微移動一下都困難。
她納悶他到底想瞪她多久,該不會想把她瞪成石頭才甘願吧?
「你曉不曉得這樣瞪著男人看是很危險的?」調笑意味濃厚的低沉嗓音,柔滑如天鵝絨般溜進她耳裡。春天臉上的灼熱升高。
這傢伙真過分!到底誰瞪誰啊?還有臉這樣威脅她?她惱火地迎向他灼熱的凝視,看見凌志燁朝她眨了一下眼,長在女人身上都嫌妖嬌的捲曲長睫,在他上眼瞼輕顫,一時間倒教她看呆了。
昨天沒機會好好打量,現在才發現凌志燁俊俏極了。一夜未刮的胡碴,增添了一抹粗曠,讓他顯得更具男子氣概,也更加的致命危險,令人難以抗拒。
發現她紅暈滿佈的臉蛋上的著迷,志燁邪邪地勾起嘴角,饒富興味地審視她。
本來是開門呼喚郝立將報紙送上來,沒想到門一開會遇見她。
一進眼簾的粉嫩肌膚,喚起了他男性的本能需求,忍不住以眼光狩獵她。
經過陽光洗禮和運動效果,呈現出水蜜桃般誘人的粉嫩暈紅肌膚,激起了迥異於食慾的另一種慾望。
她的身材屬於高挑纖細,胸部不大,臀部也不夠渾圓,唯有那身肌膚差強人意。光裸的臂膀和兩條露在短褲外優美勻稱的長腿,呈現出雪白柔膩的光澤。很難想像她這種每天有晨跑習慣的人,還能維持一身的白皙,就像歲月未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般,陽光對她也無能為力。據說,是她母系的家族遺傳,每個楊家女人,不管受陽光如何荼毒,全都有能力白回來。
下腹部的緊繃令志燁微蹙起眉,對這樣生澀的女人居然能引起他的性慾感到不悅。或許是太久沒女人的關係,才會反常地對她產生「性」趣。他刻薄地想。
他蹙眉的動作,讓春天稍微回過神。她發什麼神經?竟像花癡般瞪著人家!這下准讓這個自大狂給會錯意了!敢緊調整臉部肌肉,換上嚴肅端莊的面容,朝他點頭。
「早安。」隨即低下頭,轉開門把,來個溜之大吉。
「干……嘛?」結結實實地撞進一堵肉牆,直教春天既痛又意外。她明明是對準打開的房門進去,怎麼會撞進凌志燁的裸胸?
她捂著額頭後退,卻被凌志燁有力的手臂抓回來。抬眼迎上他冒火的黑眸,春天呆住了。
完蛋了!他該不會為了昨晚的蔥油餅事件,挑這時機跟她算賬吧?
第四章
「你……別胡來?」她結結巴巴道,不忘左顧右盼地找救兵。空曠的走道上,只有她和凌志燁,唯一的逃生口--她的房門,又被凌志燁半裸的男性體魄給堵住。她除了高聲喊救命,把郝管家和雪芬叫出來外,別無他策。
「你見了我就躲是什麼意思?」志燁為她剛才膽怯地想避進房間的孬樣憤恨不平。
向來只有女人見了他撲過來,還未有女人像春天這樣,對他避如蛇蠍。敢情她真把他當成蔥似的討厭,一刻也不願面對他?
這想法不知怎麼地令他光火起來。
「我……」他的眼光加刀矢般銳利,刺的她眼眸生疼。春天忙低下頭,對上他瀰漫著強烈男性氣息的裸胸,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腦子一頭混亂。
「你怎樣?」如此貼近她,志燁漸感迷醉,尤其是聞嗅到她帶著汗味的女性幽香,簡直就是天然的催情劑。意湧情動間,險些控制不住勃發的生理衝動。
真該死!他猝然推開她,春天踉蹌跌在地上,唉喲痛叫一聲。
「你想把我摔死啊?」她撫著跌疼的臀部,吃力地爬起身,無視於志燁伸出來扶她的手。
一站定,春天蓄集在體內的怒火,凌駕過對志燁的畏懼,上面爆發。
「你過分!」她手指向那具堅實的胸膛,很聰明地考慮到他肌肉的成分大概是大理石級,而她的手指又不是鑽石,連混凝土都不算,戳下去準是自找苦吃,所以只是虛指一番了事。「我對你再三忍讓,你卻得寸進尺!你曉不曉得什麼叫紳士風範?俠義精神?還有好男不跟女鬥?」
被她吼的莫名其妙,連帶著剛才害她跌倒的歉疚也被吼的不知去向,凌志燁再度火大起來。
「你就曉得什麼叫做淑女風範?嫻淑氣質?還有喧賓不奪主的道理?」他步步進逼,差點又害她跌坐地上了。
「我若是不懂,就不會這麼忍讓了!」她不客氣地虛指向他的裸胸,見他一步也不退,暗暗咬牙,惱火地瞪進他同樣怒焰高漲的黑瞳。
誰怕誰啊?別以為他看起來比較凶,她就會怕他!
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再怎麼說他都是雪芬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並不想太……給他難堪!
「凌先生。」她收斂眼中的氣惱,試著心平氣和地跟他講理。「如果你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我願意跟你道歉。我不該用蔥油餅和水餃比喻你。像你這麼英俊瀟灑的男子,當然一點都不像水餃、蔥油餅,我那樣說太侮辱你。我是誠心求和,希望你不要再計較了。」
志燁瞪著她。
這女人還真知道該怎麼羞辱人!
被比喻成蔥、蔥油餅和水餃,已經是夠受辱了,再讓罵你的人,為這種事道歉,所受的侮辱就更大!
「我真的感到對不起,誠心誠意地致歉,你這麼大人大量,不會跟我計較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春天自問她的語氣已經夠卑躬屈膝了,凌志燁再不領情,她也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