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法很簡單,買現成的葡萄乾土司一條,取出兩片放進插好電的烤麵包機裡,幾秒鐘後,香嘖噴、熱烘烘的烤土司準可以燙進嘴裡,大呼過癮。
當然啦,還有鮮奶及米漿可以搭配,如果喜歡果醬的味道,有草莓、藍莓、蘋果三種口味可以挑選,但是春天的葡萄乾土司通常什麼都不抹,只要上面有葡萄乾,對她便足夠了。
穎嘉沒想到一個人對特定食物的喜好可以維持這麼久,二十幾年如一日。從她小學一年級的新生訓練那天,就知道春天愛吃葡萄乾。有時候白飯上還要撒幾粒葡萄乾妝點,連巧克力都要吃裡面有葡萄乾的,走火入魔的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趕著上班的盼男,匆匆吃過春天的愛心早餐後,抓起公事包便出門。
原本打算睡個懶覺的穎嘉,在七點鐘就被春天吵醒,那時候她已經從大安森林公園跑步回來,哼著荒腔走板的流行歌曲沖澡。
在春天沒有從事寫作之前,穎嘉以為作家是一種夜間工作生物,嘴上叼了根煙,捧著咖啡提神,睜著熊貓般的眼睛邊打呵欠邊寫作。
春天打破了她對作家的不實幻想,這時才知道也有白天工作的作家。九點鐘乖乖坐在電腦前,中午休息一個半小時,下午六點收工,比上班族還像上班族,就差不用趕公車、打卡上下班了。
夜晚則十一點上床,頂多為了喜歡的影集遲個半小時,她生活之規律,可比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穎嘉半瞇著惺忪的睡眼,看著好友分她看的影劇版報紙。
她不曉得為什麼女性總是先看影劇版和藝文版,大概是國家大事和社會新聞太無聊了。像春天,頂多將新聞標題瞄幾眼,對此她做了番擲地有聲的解釋。
「反正每天都要看好幾節電視新聞報導,報紙報導的跟電視新聞差不多。我肯施捨寶貴的時間瞄幾眼國際新聞,已經算給報紙面子了。」
她這麼說也不算有錯啦,何況她若是看到感興趣的新聞,還是肯撥冗進一步研究的。
「穎嘉,其實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春天放下報紙,神情嚴肅。
「什麼事?」穎嘉跟著緊張起來。
「關於封瀏凱的事。」
「哦?」她揚揚眉。不可否認的,現在聽見他的名字仍有些微的悸動。
「之前怕你下不了決心,才刻意留意,沒想到真給我打聽到一些事。」
「緋聞嗎?」感覺不到太刺骨的疼痛,或許封瀏凱對她已經是雲淡風清了。
「他那些花花草草的事,我說的還不夠多嗎?這次是更嚴重的事。」
想起之前任她說得口乾唇燥,穎嘉依然對封瀏凱的花心默默忍受,春天就一肚子火。
當時她覺得自己像存心破壞人感情的BMW,可是天知道,她全是為穎嘉好。
「不是緋聞?」穎嘉感到意外。
「你知道他去日本的事吧?」
「知道。我去大陸前,他跟我說了。當時我說想趁著去大陸的十天冷靜想想和他的事,他接著說過幾天他會被公司派到日本洽公,所以我回來時,他可能不在國內。」
「沒錯,他現在還在日本。」
「連他在日本的事你都知道,你太神通廣大了。」穎嘉還有心情取笑。
「我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春天傲然道,隨即將話題轉回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個秀卿表妹嫁到日本,她老公就在封瀏凱去接洽的那家日本藥廠擔任廠長。她說這次跟封瀏凱去日本的,還包括他老闆的女兒。兩人狀甚親密,簡直像對新婚蜜月的夫妻。聽說好事將近,這件事風流鬼沒告訴你吧?」她的語氣轉為不屑,又叫起她為封瀏凱取的綽號了。
「沒有。」穎嘉搖搖頭,語氣多少有些悵然。
都到這種時候了,瀏凱還在對她說謊。這就是他所謂的只愛她一人嗎?如果她一直沒有覺醒,搞不好等到他發帖子給她,發現新娘不是她的時候,他依然會騙她他仍是愛她的,卻為了某某因素必須跟別的女人結婚。
她會傻傻地被他騙嗎?
穎嘉此時才發現以前有多癡傻。她的聰明才智在過去九年裡,似乎都沒發揮在感情上。就像有些專家說的,IQ越高,EQ卻越低。她好像是那種人。
從穎嘉沉思的表情中,窺不出半點情緒,春天急了起來。
「穎嘉,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不用擔心我。他的任何事,都再傷不了我了。」
「你能想通最好。」春天鬆口氣。「昨晚我不敢在盼男面前提起,是怕你會情緒失控。現在看你這樣,我終於完全放下心了。你是真正從他的陰影中掙脫出來。穎嘉,你不曉得我為你有多高興。」
「天天……」穎嘉感動得眼眶泛紅,她將好友的手貼到臉側。「這些年我讓你擔心了。」
「什麼話嘛!咱們是好姊妹。」她不吝惜地給她一個擁抱,過了一會兒,語氣輕快地說:「等一下我們去我三嬸的美容美發沙龍漂亮一下。你都不曉得我好久沒找人按摩了,那裡的洗頭髮小妹那手揉捏功夫挺不錯的,給她們洗完頭髮,全身都輕鬆起來。」
「今天不寫作?」穎嘉笑瞇著眼。
「要陪你啊。你下午就要回去了。」說著,語氣倒有些離情依依了,春天更加抱緊好友。「我真捨不得你。」
「又不是隔多遠,有時候你也可以回台中找我嘛,不要每次都我上來。」穎嘉安慰她。
「唉,你明曉得我跟我繼母不合。」她蹙眉嘟唇。
「你可以住我家啊。」
「那非給我老頭子念死不可,我繼母又可以在他耳根子旁說是非了。真不明白,我都離她那麼遠,她還瞧我不順眼。」
「你還不是瞧她不順眼。」說起春天和她繼母的恩仇錄,足足可集結成一本書。
「不能怪我。」春天扁起嘴。「你忘了就是她害我爸媽離婚的嗎?真不明白爸爸為什麼放著端莊賢淑的媽媽不要,娶那個妖裡妖氣的女人。」
「男人就是這樣。」穎嘉攤攤手,其實她覺得春天的繼母沒有那麼不堪,春天對她成見太深了。但有點她想不明白。「你那麼討厭你繼母,為什麼跟你兩個弟弟的感情還不錯?」「那不一樣。孩子是無辜的。」
呵,這會兒倒變成理智的聖人了。
「再說,我老爸也有不對之處。你知道他外頭還有兩個小的嗎?都一把年紀了,還那樣風流,真是為老不尊。」
穎嘉被她的語氣逗笑,也只有春天敢這樣批評自己的父親。
「走吧。」她開始收拾起餐桌。「中午到我二姨開的法國餐廳吃免費的,然後送你上車。這樣你大概五點就可以到台中。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上班。」說真的,玩了幾天穎嘉的心都玩野了。想到繁瑣的工作,她不禁歎起氣來。唉,真不想上班。還是春天好,可以在家裡寫作。
但如果說出來,春天一定會睜著那雙骨碌碌的眼眸鼓勵她,叫她一起來寫作。呵,寫作有那麼簡單嗎?如果遍麼容易,她早就嘗試了。
唉,還是認命做自己的工作吧。誰教她是天生的勞碌命呢?統一發票有好幾年都沒中過一張,這輩子想發財是不可能了,只能安分地過日子吧。
找一個跟她一般安分的老公——這讓她想起謝進勳,穎嘉甜蜜蜜地笑了起來。
一抬頭,正好對上春天若有所思的眼眸,在她深幽的眼瞳裡,她看到自己的投影。笑得那樣甜蜜,就家個戀愛中的小女人。
===== ===== ===== =====
真給春天料準了。
等了幾天都沒等到謝進勳的來電,穎嘉不由得急了起來。
下定決心,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只好去就山。找了個空檔,她鼓起勇氣打電話到他辦公室找他。
「喂。」電話一端傳來泥土般親切的聲音,穎嘉的心雀躍起來。
「是我。」她怯怯地放軟音調。
「穎嘉!」
沒想到他立刻認出她,還興奮地叫了起來,聲音裡一些抖抖的顫音,把她之前的一絲猶疑都趕跑了。
「嗯。」穎嘉的臉頰沒來由地燒熱,心情飛揚。知道他沒把她忘記,感覺真好。可是為什麼沒打電話給她?「我以為你忘了我。」她的語氣有些哀怨,還帶著一絲嗔怪。
「怎麼會?我一直等你電話呢。」他委屈地回答。
「等我電話?」
「嗯。你不是說要約個時間,把你的筆記給我嗎?」
呵,這人還真是「條直」得可以,他就不會主動打電話約她嗎?她是女生!
但他就是這種人啊。穎嘉無奈地歎口氣。
「穎嘉,你怎麼不說話?」他急切地在電話一端道。「是我說錯什麼嗎?」
「沒有啦。我只是……」她忍不住發起牢騷,想問出他的真心。「你在意的只是我的筆記嗎?」
「不是啦。」他急切地否認。「我……最重要的是你。我一直很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