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他便燃起了無比的鬥志,加快車速,左躲右閃,好不容易前進到第六位時,耳機裡傳來指示——
「輪胎過熱了,回來吧!」
「我還可以再撐個兩圈。」王騰回覆,眼前是擠入前面排名的重要關鍵,他不想在這時進人維修區。
「回來—」艾柯強硬地命令。
王騰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維修區,所有工作人員立刻一擁而上,各司其職,短短數秒間便完成換胎作業。
然而,擋在車子前面、俗稱棒棒糖的橫桿,卻遲遲未升起,他無法將車開回賽道。
王騰這時才感覺到不對勁。
「已經過了十秒鐘了,艾柯—.」
「等一下,你不必跟他們爭,照我說的順利開完全程就好了。」耳機裡傳來艾柯的回應。
「什麼意思?」王騰不懂。不要他爭名次,那他上場幹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艾柯答道,語氣敷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騰又問。
然而,艾柯已不再回話。
眼睜睜看著好幾輛車呼嘯而過,王騰一顆心簡直要掉到谷底。
又過了許久,橫桿終於升起,王騰才得以重新回到場上。
「王騰終於重新回到場上!他的排名已經掉到了第十位!身為IRE的第二車手,不用說同隊的湯瑪斯了,他連手下敗將清水選手的車尾都看不到:看來王騰的好運氣並沒帶到日本來……」
「我不會認輸的,海悅,我絕不認輸!」透過耳機,王騰堅定的聲音再次傳來。
海悅抱緊雙臂。明明是大好的晴朗天氣,她為何會感到不寒而慄?
調整呼吸,將滿腹疑問置於腦後,王騰重新在場上衝刺。
比賽進行到一半,已有十名車手因為各種因素退出比賽,王騰在一場追撞中漁翁得利,排名往前直升四位,但離湯瑪斯和清水光還是有一大段差距。
就在這緊要關頭,清水光突然無預警地進人維修區,耽擱了好一會兒,看來是遇到了狀況;而湯瑪斯為了減低引擎耗損,也放慢了速度。
對王騰而言,這正是個大好機會,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領先的湯瑪斯和清水光身上時,他加快速度全力衝刺。
「清水選手終於解決了問題,回到場上。為了彌補差距,他緊逼著已顯露疲態的湯瑪斯…」
「重新出發、狀況極佳的清水選手試圖超越湯瑪斯,這是兩年來不曾有過的挑戰!湯瑪斯似乎有些力不從心….清水選手若一舉成功,是否宣告了IRE稱霸車壇的時代即將結束?場上所有的觀眾都站起來了,緊張地等待這歷史性的一刻……」
所有的嘈雜聲彷彿全收止在空氣中,只剩下賽車在車道上摩擦出的聲響,氣氛十分緊張。
「等等!我沒看錯吧?王騰追上來了!他距離清水選手只剩一個車頭了!」
大家都感到驚異不已。王騰是怎麼辦到的?好像只是一眨眼,他就從第二十四名趕上來了。
「又快到13ORili彎道了,昨天的排位賽,王騰就是在這裡發生意外…」
正當王騰全力加速時,耳機突然傳來艾柯的指令——
「王騰!湯瑪斯快擋不住了,你幫幫他。」
王騰沒有回話,卻突然開口喚道:「海悅?海悅?你在嗎?回答我!」 「我在。」海悅嗓音微啞。
「我以為你逃走了。」時速達三百五十公里的高速中,他的聲音聽來卻是如此清晰。
「我不逃,我一直在這裡看著,這不就是你要我來的目的嗎?」
「那你來的目的又是什麼?海悅?」王騰笑了。
車隊裡的其他人聽不懂兩人之間的對話,更不明白玉騰這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
「等你平安無事地結束比賽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你等著!」
聽到海悅的聲音,眼前曾讓他大吃苦頭的F130R彎道,也變得完全不足為懼。
王騰屏住氣息,看準角度巧妙地切進湯瑪斯與清水光之間。
「王騰成功超越了清水選手的車!他是來為湯瑪斯解危的,太漂亮了:看來王騰已經克服大家最害怕的130R了,我從沒看過任何車手敢在這個彎道上用這麼大膽的方式超車,實在太厲害了!」
「幹得好!王騰!」連向來冷靜的艾柯都不禁拍手叫好。看來這下IRE又能保住冠軍車隊的封號了。
王騰的介人,使得這場賽事變得萬分詭譎,不到最後一刻不會知道誰勝誰負。
「繼續保持。」艾柯聽起來十分得意,「今年我們IRE的車手要包辦日本站的冠、亞軍!」
是冠、亞軍沒錯,但順序要改動一下。王騰心想,猛一踩油門,逼向湯瑪斯。
艾柯發現不對勁,上止刻大吼,「退下,王騰!第二名對你而言已經足夠了!退下!」
「你不能這樣對我!」王騰也吼了回去。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從頭到尾他只是艾柯手中的一顆棋子,不容許有自己的意識。
他的偶像、他的目標——湯瑪斯,就近在咫尺,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
「王騰!你敢不服從指令?」艾柯氣急敗壞地質問。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奪冠?」他不明白。
「這是命令!」
王騰不再理會,繼續加足馬力,在終線前,他已看到了湯瑪斯的車影。
下一瞬間,兩車已齊頭並進。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王騰似乎瞥見湯瑪斯轉頭看他一眼。
抵達終線前,他敏銳地感覺到湯瑪斯的速度微妙地改變了,在他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時,大旗揮舞,比賽已經結束
經過電腦分析,王騰得到了本站冠軍!他的成績僅快了湯瑪斯。秒。
「這是大獎賽史無前例的最小差距0.5秒!實在大戲劇化了!從第二十四名到奪得冠軍,暴風王騰無疑是F1車壇新霸主!」
將車開回維修區,王騰突然想通了,湯瑪斯是故意讓他的!
絕對沒有錯!一定是這樣的!
只是……湯瑪斯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感覺自己身為一名車手的尊嚴被踐踏得體無完膚!
王騰、湯瑪斯和清水光分別是日本站的前三名,當王騰站上台接受頒獎時,胸口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般難受。
他是贏了沒錯,但他作夢也想不到,竟然是因為別人的退讓,自己才得以站上冠軍的舞台,這種頭銜他寧可不要!
然而,惡夢還未結束。
頒獎典禮後,湯瑪斯突然宣佈從此退隱的消息。
由於事前毫無徵兆,大家都顯得相當錯愕。
王騰注意到艾柯的表情並沒有改變,顯然他是知情的。今天在場上命令自己退讓,必定也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是湯瑪斯賽車生涯中的最後一仗。
這對王騰而言,不啻為雙重打擊,這代表了他將永遠無法再向湯瑪斯挑戰。
在大批媒體與群眾的目光中,湯瑪斯舉起了王騰的手,強烈地象徵了交棒的意味。
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王騰在記者會後私下找湯瑪斯談話。
「為什麼你突然要退出?」
「不是突然。」湯瑪斯平靜地回答。
他的臉稍稍偏向一側,王騰發現他的鬢角出現幾根花白的髮絲。
「我考慮了很久,為了不想引起騷動,所以才決定在今天宣佈。我老了,再也玩不起這麼刺激的遊戲了。」
「不,你是覺得太乏味吧?」王騰冷笑,「因為你認為沒有人能成為你的對手。」
湯瑪斯不語,歎了一口氣後才說:「說真的,我很懷念電腦還不是那麼發達的年代,憑自己的感覺開車,享受最純粹的快感。而現在,連起跑都要用電腦控制,F1車手充其量不過是那些科技玩意兒的操作員罷了。」
他看著王騰,拍了拍他的肩膀,「況且,今後是你們這些年輕車手的天下,我這個老傢伙早就該退出了。」
這是湯瑪斯給王騰的回答,不論他接不接受,這都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實。
今天,王騰站上了頂端,卻也形同落入了人生的地獄。
和湯瑪斯握了手之後,王騰二話不發地從海悅身旁擦身而過。
海悅不怪他對自己的漠視,因為王騰的不平、委屈與不滿,她都看在眼裡,雖然心疼,卻不知該如何給他安慰。
呆立在原地許久,海悅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王騰,決定先回飯店。
向工作人員打聽到王騰所住的房間,她來到了他的房門外,卻有些躊躇,好幾次抬起手想敲門,卻又垂下手。
就在海悅決定放棄,欲轉身離開之際,卻看見優子扶著走路有些不穩的王騰回來。
優子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將王騰交給她。
「他有些醉,麻煩你照顧了。」
這是海悅第一次聽優子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很輕,甜甜的、帶有一點童音,但清澈的目光卻說明了她其實瞭解一切。
優子很清楚王騰對海悅的重視與感情,也知道自己爭不過,所以選擇放棄。
扶著王騰進房,吃力地將他放倒在床上,很習慣照顧人的海悅,馬上俐落地除去他的外套、鞋襪,又擰了條濕毛巾為他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