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對我來說,妳是很特別的。」
就算是謊言,再不可信任的話她都可以接受。因為……
反正,她滿足了--雖然這滿足中充滿不安的成分。
「好吧,你去忙你的,我走了。」
她瀟灑轉身,後肘卻被一股強勢又溫暖的力量扣住。
「傅玉。」
「幹嘛?」笑得這麼開心。
「妳今天為什麼特地來找我?」
「誰特地來找你了啊?」少臭美了。「我是要去你們隔壁的中央黨部參加三一九總統槍擊烏龍案萬人聯歡同樂會之總統府前辦桌大拜拜,順便路過這裡而已!」
「我很高興妳特地來看我。」
「哇咧都跟你說不是──」
「妳如果對我們之間還有任何疑問,隨時都可以來問我。」
真的?
她一不小心,被暖洋洋的甜蜜感糊爛了腦袋,嬌羞地抿著小嘴,紅著臉蛋,得意地止不住漾開笑靨。
啊,不對!「你不要誤會了!我、我這是……因為要幫你介紹對像才問的!」
本小姐才不屑知道這大頭呆的八卦咧。
他重重長歎。她到底還要推托到幾時?
「那就這樣了。」不知怎地,他開始對她這種閃躲態度感到有點累。「下禮拜我不值班,我們約在我弟的診所見吧。他那裡有鋼琴,也願意休診出借場地,供我們練習。」
「耶!」太讚了,小手啪啪啪。「這樣我就不用再傷腦筋又要跟教會借哪間小教室排練了。」
「還有,崔媽媽要我代問一聲,妳願不願意帶小樂團在她父親逝世十週年感恩紀念會上演奏聖詩?」從此,她發起的婚禮小樂團將突破狹窄的婚禮功能範圍,晉陞為演奏聖詩的專門團隊。
「不會吧。」大眼呆眨。「崔媽媽不是藝術大學的音樂教授?她會找上我們這種門外漢?」
他好笑。「妳當初不正是很不爽不懂信仰的人盡在耍弄技術,才成立小樂團嗎?」
「呃,對啦,是沒錯……」興奮的心臟,已經開始澎湃地演奏。「那我們還真得快點進入練習才行。」
啊,她腦子裡靈思泉湧,好多首不錯的聖詩紛紛浮現。該怎麼規劃整體概念呢?還有編曲的風格……呵呵呵。
「妳想好了再打電話聯絡我,拜。」
「司真!」差點忘記。「尚之為什麼最近都不來練習了?」
魁偉巨大的背影,頓時發出迫人的煞氣。但他回眸時,又淡淡的,彷彿沒事似的。
「我不曉得。怎麼會問我呢?」
少來了。「你們哥倆好,同一掛的,他的事你會不曉得?」
不錯,果然聰明。「我真的不曉得他為什麼都不來練習,不過我聽說,他好像要跟他女友復合。搞不好他們兩人重新打得火熱,忙著戀愛,沒空練琴。」
怎麼可能?她明明記得尚之醉得一塌糊塗的那次,一邊逞強掉淚,還一邊喃喃自己不想跟她復合。現在怎會……
「別人家的感情,還是別管閒事的好。」他陰沉婉勸。
「這不是閒事!」
他驀地被她突來的火氣愣住,隨即瞇眼警覺。「抱歉,我不知道妳跟尚之的交情這麼好。」
「廢話!」好歹人家也是小樂團的一分子。「你不跟他聯絡,那我來。他手機幾號?」
「傅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生活。」他不甘不願地找出尚之的手機號碼給她。「他不練習一定有他的理由,妳何必干涉他人隱私?」
「少跟我賣弄那套人際關係流行說詞。」一堆自己人際關係惡劣的王八蛋,拚命出書教人怎麼打關係,寫的東西簡直通篇屁話。「我不懂什麼交際應酬,但起碼我懂得怎麼把人當人看。」
「大家彼此保持一個轉圜空間,不是比較──」
「好,那你說!」她犀利指控。「你剛才以手機交代處理的病患,他是男是女?他幾歲?他叫什麼名字?」
一記大鎯頭,狠狠砸中他腦門,整個人愣住。
他沒料到她會問這些,更沒想過自己竟完全回答不出來。
「我是不懂得他的血壓心跳過敏藥物怎麼樣,可是至少我看他是個人,而你看他卻只是一堆數據跟X光片!」
走人!
他傻眼。半晌後,才啼笑皆非地趕往急診室。
沒有一個女人比得上她捉摸不定。之前才扭扭捏捏地對他的過往情史興師問罪,一下子又傲然翻臉。而後為了小樂團的事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一下子又儼然人權鬥士般地凌厲譴責。
情緒波折起伏,連股匯市的波動都自歎弗如。
還有什麼樣的女人,會比她更有意思?
「急診室有什麼事這麼值得你開心?」
一聲嬌笑,隨著大步,與他快速並行。
「祖琳?」剛剛才在他和傅玉的哈拉中提到她,她就翩然顯靈。「今天怎麼跑這裡來?」
「我妹生第二胎,過來看看。」優雅高挑的素麗美女,雙手插在白袍口袋裡,大步疾行之中充滿名模風采。「剛才那是誰?病患家屬?」
「妳的電梯來了,拜。」繼續飆往急診室。
「不急,我陪你過去。」繼續比賽競走。「那個該不會是你上次相親的辣妹吧?」
他暗暗咬牙咕噥,不太爽被女鬼纏身。
「你媽打電話跟我聊天時提到的。」嗯哼。
「我媽打給妳?」
「對啊,莫名其妙地突然打來跟我問好,聊聊我最近的感情生活如何。」當然,也洩漏兒子的單身漢生活何等苦悶不堪,企圖明顯。
他受不了地力持沉默。媽八成是看他和傅玉相親不順,擔心兒子再這樣槓龜下去可能會真的銷不出去,就開始在舊名單中選秀。媽想大炒回鍋肉,但他可沒胃口。
「我就跟你媽說啦,我跟現在的男友好得很,多謝她的關心。」
「喔。」
果然,他的排斥感馬上降低。那個花枝招展的小騷包真有這麼厲害?唔……三十歲女人的肌膚彈性,的確不能跟二十幾歲的丫頭比,但她實在對此很好奇。
「你就陪她在醫院大廳的星巴克喝咖啡?」她記得他向來捨不得如此浪費分秒。
「是她來陪我。」
呵,美眸笑瞠。「她可真閒哪。」
「她不是很閒,只是捨得為我犧牲寶貴的時間。」他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地疏冷直衝,陷入急診混戰中。「她特地陪我逛畫廊、逛B1書店、在各樓層散步、遠眺總統府、在星巴克跟我瞎串。」
就像一對正在約會的情侶,只是場景全在醫院內。每一處的浪漫,都充滿了醫療氛圍與消毒藥水味。
「甘拜下風。」祖琳自認沒那種烈士精神,比較習慣一切都照她的規矩來。「所以你會繼續跟她交往囉?」
經過幾次慘痛的教訓,他很清楚絕對要提防這時的祖琳。當她跟另一半處得不愉快時,她就會想盡辦法讓身旁所有的情侶也陷入不愉快,省得孤單。
最好全世界的空氣都充滿怨偶的歎息,她受創的纖弱心靈才會稍感安慰──
原來大家都很不幸,不是只有她而已。
「我跟傅玉的事,不勞費心。」抱歉,現在很忙,請離開。
「可是我看到你們後來在吵架。」嘿嘿嘿。
病人有懼光症。司真竭力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問題上,不去理會身後白衣魔女的森幽細語。
這恐怕不是高血壓引致的血管破裂,可能是SAH。
注射數毫克嗎啡使病人安靜下來後,血壓稍降,趕快將病人推到計算機斷層室掃瞄,準備進加護病房。
非常棘手的狀況。
他可以把祖琳成功地擋在他的地盤外,卻無法將她笑吟吟的詛咒擋在腦門外──
你不管在現實中的哪一種劇本,都是反派角色喔。
第八章
豪華的私人牙醫診所裡,候診室富麗堂皇如高級藝文沙龍。挑高的氣派空間感,加上百萬級的一流設計,中央一架乳白色巴洛克平台大鋼琴,周圍半繞雪色雍容沙發。鮮花,名畫,水晶收藏,宛若此境是名流私人藝廊。
方司真的老弟之所以可以憑三流的技術,成功騙取爹娘贊助如此龐大資金,是基於老哥司真為他凝出的完美底稿:
一、牙醫開業門坎低,競爭激烈,技術已不是重點,裝潢設備等才是吸引顧客的要件。
二、高級裝潢不僅吸引高收入客戶上門,也讓顧客很樂於接受高定價。
三、為舒緩來診病患緊張情緒,醫術與藝術的結合勢必成為趨勢,以扭轉大眾對牙醫診所的冰冷成見,此為音樂治療理論。故,鋼琴的採購有其必要。
只是方老弟從沒彈過。
他不過是照室內設計師的吩咐,在大廳中央添購一樣具流線感之白色大型傢俱罷了。他感興趣的,是別的。
「醫生,這樣好嗎……」
「放心,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的。」咈咈咈。
「可是……一定要在這裡嗎?」
嬌美的白衣天使,畏怯地坐在診療椅上,雙腿大張,羞愧地將小手蜷在唇邊,纖纖玉臂怎麼擋也擋不住被左右扯開的上衣中,碩大飽滿的酥胸。